马车在齐鲁边境颠簸数日,专走丛林密境,为的是躲避可能出现的鲁国追兵。
到莒国境,大兴明显松了一口气,脸不再绷着,车轮也放缓了旋转的速度。
绿姬挑开车帘,看着马车正走在郁郁葱葱的森林中,闻着青草的芳香裹挟着泥土的腥甜,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了几分。
“大兴哥,这马当真是好马啊,一路走这么远,脚力丝毫不软”,绿姬看着仍在奋力前奔的高头大马,由衷叹道。
“那是自然”,大兴一脸骄傲,“这马名为疾如风,是公子的坐骑。三年前我从犬戎牧人手中买来,它可是日行千里的良驹。”
听到“犬戎”两字,绿姬有些心惊。毕竟犬戎攻破镐京,害得大卜一族背下了渎职的黑锅,虽已过去近百年,可这罪名仍像是遮天蔽日的乌云一般,笼罩在他们一族头上,挥之不去。
“公子说姑娘是洛阳人,与王室沾亲带故,让我少提犬戎的事,我倒是忘了,姑娘莫怪”,大兴见绿姬不说话,边赶车边解释道。
绿姬没接话茬,转而说道:“大兴哥似乎比旁人都魁梧些。”
大兴一笑,说道:“如此又要提到姑娘不愿听的事,我是犬戎族人,只是自小同父母族人走散,四处乞讨流浪。后来管大夫收养了我,让我教公子骑射。”
绿姬心下了然,华夏族人向来不骑马,会骑马的基本都是跟犬戎所学,纠的侍从们各个是骑马高手,看来都由大兴调教。
说起来到底是数辈前的恩怨,跟大兴又有何干。绿姬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笑了笑,欲开口宽慰大兴,大兴却忽然勒紧了缰绳,“疾如风”是好马,嘶鸣了一声,立刻停下了脚步。
离莒国都城莒城只余下几里路,却忽然出现了拦路虎。
绿姬和大兴感觉到的惊奇远大于恐惧:本以为会来追击自己的是鲁公的人,没承想,竟然是纠的另一众侍卫。
看到他们拔出短剑对着自己,大兴很是不解,愣了半晌。
带头的侍卫手中举着短剑,正色喊道:“大兴,管大夫待你不薄,速速将绿姬姑娘交出来,同我们回去领罪!”
即便被管仲抚养长大,心中效忠的却只有公子纠一人。大兴面无惧色,口中发出如同走兽一般的“呜噜”声,这是犬戎族斗狠打架前的檄文。侍卫们收到了他格斗的邀请,挥舞着短剑向前。大兴面无惧色,用魁梧的身子死死堵住车门,犹如一堵墙。
侍卫们牢牢围住马车,突然从四面八方一齐冲上前去扯拽着大兴,大兴则用自己无比壮实的臂膀奋力挣扎,左抗右挡,不让任何一名侍卫进入车内。
到底是打小一起长大的,虽然拔刀相向,到底也不真愿意看对方流血牺牲,此时纯粹是在角力。
绿姬被大兴堵在车门内,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感觉整个车身摇摇晃晃,时退时进。
即便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大兴到底势单力薄,很快就被拖拽下了马车。大兴顾不上两股摔得生疼,庞大的身躯很矫健地爬起来,那些人已经去牵“疾如风”,准备驾车而去,大兴冲上前,从另一端紧紧拉住了缰绳。
众人厮打成一团,已经是不分你我一通乱拍,“疾如风”被拉扯着在两边来来去去,不知道挨了多少下。
此马是马中豪杰,性子刚烈,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气,它扬起前蹄引颈向上,嘶鸣了一声。
大兴大叫一声“坏了”,知道“疾如风”定然是不堪受辱,将要爆发。果然,“疾如风”挺直了身板,用肉身去撞众人手中的短剑和箭矢。众人都知道这是公子纠的马,慌忙收手中的利刃,仍避之不及,“疾如风”身上被划出许多道伤口,血汩汩流个不住。可它仍不停地去撞击,直至把众人全部顶翻在地,杀出一条血路。
“疾如风”忽然狂奔了起来,像一道闪电一样,冲向不远处的林间。绿姬在车中摇晃不定,肠胃翻江倒海想吐。
可现实容不得她有丝毫自怜,木质车轮被地上的石块硌的吱吱哇哇作响,车速疯狂得像要把绿姬从车中甩出。“疾如风”顿了一下,速度却丝毫未减,绿姬挣扎着撩开车帘,心下吃了一大惊:这马并非要往林间逃命,它已经选择了正前方的一棵参天树,欲撞树而死!众人的哄抢和打斗让它以为,公子纠抛弃了它,它不愿意侍奉二主!
照它现如今的速度,一旦撞树,必死无疑,而紧随其后的绿姬,不死也要掉半条命。
通天脉痛得如同刀绞,绿姬被吓得面如白纸,失去了思考能力。
林子深处雾气氤氲的所在,忽然传出一匹马的嘶鸣。一眨眼的功夫,风驰电掣,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闪出,上面驮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年的脊背与马奔跑的姿态形成了一个相得益彰的完美弧线,虽看不清他的面容,画面依然潇洒好看得令人热血沸腾,仿佛此人生在马上,长在马上,只属于马上一般。
行云流水,酣畅淋漓,高头白马渐渐追上了“疾如风”,两马并行,转瞬间,少年将另一条腿从疾驰的马背上跨过,双手撑着马鞍,纵身一跃。
绿姬在帘内看得目瞪口呆,此人从天而降,双手牢牢钳住了车辕,而“疾如风”离大树的距离已近在咫尺,绿姬似乎已经能看得清树皮上的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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