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御书房内,赵景业正在批阅奏章,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玄色的官靴。
被准许不经通报就直接进入御书房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人。
赵景业没有抬头,慢条斯理地把手上的奏章读完。
柳怀生行了礼,站在下首默默地等着,直到赵景业抬眼看他,才问道:“臣听说秦大人来了请功的折子?”
“哪个秦大人?”
“就是永清县知府秦慕归。”
赵景业冷冷地哼了一声:“你倒也知道他不过一个知府!柳爱卿如此挂念,莫不是有什么私交?”
柳怀生的脸色瞬间变了变。
赵景业话一出口也有些后悔,只不过心里本就有些堵得慌,硬着头皮一句话说完,等着柳怀生回话。
谁知道柳怀生抿着薄薄的嘴唇,跪下行了个礼,转身就往外走。
赵景业急忙一把拉住,软声道:“朕失言了。”
柳怀生冷着脸道:“臣家世本不清白,若皇上认为臣别有用心徇私舞弊,大可摘去臣的官衔。”
赵景业心里一软,道:“当年辅政大臣根生叶茂,你家有牵扯也在情理之中。要不是你大义灭亲,朕也不可能这么快掌权……”
赵景业叹了一口气:“朕知道你这次是爱才心切,为国举荐栋梁,可是,那秦慕归当真值得你如此相待么?俗话说:犬不以善吠为良,人不以善言为贤。就凭秦慕归的巧舌如簧,怎么能断定他能为朕所用?”
柳怀生脸色缓和下来,道:“白头如新,倾盖如故。臣举荐秦慕归,确实也是因为和他一见如故。”
赵景业不禁想起那晚昭阳楼中,温良如美玉,妖冶若桃花的青衣青年和他相视一笑,目光幽深流转有神。那一刻心中的喜不自禁,对谁能够言明?难道不也是一句“一见如故”?
只可惜后来……
想到“后来”,赵景业的脸色猛地沉了沉。
柳怀生哪里知道赵景业心中所想,径自说道:“言由心生,秦慕归若没有真才实学,也断写不出那样的文章,说不出那样的话来。此次他化解危机,可见一斑。”
赵景业抽出一个奏折递给柳怀生道:“这是秦慕归快马递上来的请功折子,你自己看。”
柳怀生安安静静看完,脸上越来越疑惑。
赵景业坐回桌后,道:“和驻扎永清县的姜将军上奏的完全不一样,你说朕该相信哪个?”他勾起嘴角冷冷一笑,“朕让他取代张秋同当永清知府,张秋同必定对他多加刁难。秦慕归想在永清县站稳扎根,就要把张秋同送出永清县……朕偏就不遂他的愿!”
这一句话说得阴狠,赵景业心里却乌云密布,憋闷得紧。
春日里阳光明媚。永清县知府大人趴在软塌上对着刚送到的圣旨泪眼汪汪。圣旨上诸多封赏,却只字不提让张秋同调出永清县的事儿。秦慕归呜咽得正起劲,眼见耶律莫才拎起最后一个凤眼酥,忙停了停,伸手抢了过来。
秦慕归恶狠狠地盯着这个男人:“你们太子前脚刚回都城,你后脚就来抢我的江南点心……难道看不见美人在这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耶律莫才拿起另一个盘子里的核桃酥,懒洋洋地道:“你早就算准了赵景业不会因为这点军功让你回京城才上了那份请功表章。他准了,你送走一个瘟神;他不准,张秋同也对你感恩戴德。你还在我这里装模作样的哭什么?”
秦慕归白了他一眼,起身弹了弹青衣下摆,道:“说得也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挑眉一笑,“我该去找我们的掌书大人。”
看着秦慕归风摆水蛇腰地晃了出去,耶律莫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春天,果然是烦恼多多。
扫干净最后一个小盘,秦慕归还没有回来。耶律莫才百无聊赖地扫视秦慕归的屋子,瞥见软塌上除了圣旨还摊着秦慕归奏折的批复,便伸手拿过来看了一眼。
一双星目猛地睁圆了,批复的最后一行,朱笔行云流水的字迹顿了顿,草草地写着:辽人动乱频多,朕近日微服私访边塞。
耶律莫才皱了皱眉,甩开批复,起身去寻秦慕归。
张秋同仍住在知府衙门的主宅,和秦慕归住的偏厅隔着一个小院,耶律莫才穿过院门,推开了张秋同的房门。
“吱呀”一声,屋内三个人齐齐转头。
一柄锃亮的宝剑架在秦慕归细细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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