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门原以为她会不管不顾，把猴子扔在那儿，可是看见她折了回去，并在不知所措时给他打了电话，他的嘴角微微地勾了起来。
“江门，帮帮我。”电话接通后，陈元就急切地说。
“怎么了？”江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腿上的动静越来越大，陈元感觉浑身都别扭起来，“我这里有很多小猴子，你......快点过来好不好？”到最后，她的语气中竟然带着哀求。
“在哪儿。”这句话问出口时，江门已经发动了车子。
“东郊百花路，一片废弃的花园里。”
“好，我马上来。”江门说完就挂了电话。
宋年系上安全带，“啧啧，你的小狼竟然会怕。”
“是好事。”
如果她无坚不摧，那他的所作所为就没有任何意义。
十分钟后，江门驱车赶到，谨慎的陈元竟没有想到他为何会来得这么快。
“把它们放到副驾驶。”江门来到陈元身旁，就指挥着她。
陈元立马摇了摇头，“不行，我动不了，它们......它们是活的。”
陈元虽然有时会视生命为草芥，但却第一次亲身体会到生命在她腿上降临的感觉。
看着陈元慌乱的模样，江门轻轻笑了。
他拉开副驾驶的门，将七八只猴子全挪到座椅上，又把僵硬的陈元抱到后座，才驱车离开。
一路上陈元脑袋里都晕晕乎乎的，她不敢看腿上的血迹和粘液，也不敢仔细听副驾驶座的叫声，她强迫动了动头部，紧紧地凝视着窗外。
即使她不知道即将去哪里，窗外的风景也没有记住几个。
过了很长时间，陈元才微微回过神，她恍然大悟地问江门：“你的车子怎么办？”
“没关系，我有个朋友会开回来。”
“哦。”陈元木讷地点点头。
江门“噗嗤”一笑，“你看看它们，不吓人。”
听见这个提议，陈元先是狠狠地撇了撇嘴巴，然后脖子上的青筋都因抗拒而暴了起来。可是过一会儿，那一声声软糯的叫喊不停地灌进耳朵，陈元压下内心的不适感，稍稍往副驾驶一瞥。
母猴虚弱地蜷缩在一旁，七八只小猴子光溜溜的，浑身跟没有毛似的。它们那么幼小，那么软弱，那么富有活力，而就在几十分钟前，它们在陈元腿上降生了。
陈元就像是被人拿刀从头剖开，随后又被粗鲁地塞进许多东西。直到现在，她才回味过来，原来那些东西是愧疚、新鲜、震撼、活力，以及莫名其妙的满足感。
总之，当陈元消化了这来历不明的感受时，她感觉自己也变了。
江门在路上的时候就联系了当地的野生动物保护协会，他们没有抚养猴子的经验，为了避免造成损失，还是决定先把它们送回协会更稳妥。
工作人员过来领猴子的时候，惊讶道：“这不是前段时间走失的吉吉吗？”
江门面不改色地说：“那真是太巧了。”
“真要谢谢你们，吉吉是个开心果，它走丢了，我同事还难过了好久呢。”
“应该做的。”
江门内心倒没有多少愧疚，他这人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不是经过官柳的积极治疗和自我的克制，他现在不一定变成什么罪犯了。
看着副驾驶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被抱走，陈元突然感觉内心像被人狠狠地挠了几下似的。
“送它们一程？”江门提议道。
“不了，”陈元靠在椅背上，“没什么好看的。”
说完陈元挑了挑眉，丝毫没发现自己语气中的失落。
与工作人员交接好之后，江门又回到车子上，这时刚才的工作人员小跑着过来，“吉吉让我给你的。”
陈元诧异，“为什么是我？”
“吉吉说的，它可聪明了。”工作人员冲陈元一笑，临走时，他说：“吉吉很喜欢你。”
陈元无法形容这句话带给她的震撼有多大，至少在很长的时间内，都没人这么毫无保留地说喜欢她了。
“这也是它说的？”陈元的面目开始动容，她的嘴角已经控制不住地开始上扬起来。
“嗯，它是我们这里最聪明的猴子。”说完，工作人员就小跑着走了。
而陈元则迅速地低下头，藏住眼里的情绪。
江门从后视镜里看着她，“陈元，你可以偶尔走错路，但必须记得终点。”
陈元慢慢抬起头，眼中的光辉逐渐交融。
陈元知道，她以前掉入过一个深井，有人在井壁点满路灯，她步步攀爬，光亮集于一身，出井那一瞬间，生灵骤涌，万物复苏。
陈元也知道，她踏过泥泞裹脚的河，走过不见天日的路，见过忽明忽暗的光，最后，在烈日当空下，世界万物都滚滚而来，冲破了冰冷、残酷、狠辣、漠然，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软化了。
不仅是明刀利剑，连细心温柔也能刺穿她。
江门没去打扰她，但充满自信的脸旁，宣示着他离目的又近了一步。
陈元狼狈地回到家，奇怪的是，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换衣服，而是走到门前的一棵大树前，看着看着，她突然笑出了声，那根树枝，又长了出来。
“你的命还挺硬的。”
陈元走到房间，看见假山处的苔藓又重新冒出绿意时，她喃喃道：“你也一样。”
二月末，又到了陈晚月考的时间，最近她一直被吕梁盯得很紧，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她给陈元打了电话，让她到学校陪她吃顿饭，顺便让她说说吕梁的坏话，好发泄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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