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兟又上了两天班,以为那事过去了,没想到当晚下班就被店长告知,他被开除了。店长一脸幸灾乐祸,等着宁兟说些什么,宁兟哪会不知道这店里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一句话没有,拿了工资扭身就走。
从商场出来,宁兟慢慢走了一段,然后开始跑,跟在公交车后面跑了两站路,喘着气停下,抹了把脸上的汗,手背从唇上蹭过,尝到一点点咸味。
被同事知道性取向这事纯属偶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不认为自己有病,同事问起,他便大方承认。从那之后,同事看他的眼神变了,虽不至于当面奚落,但背地里没少添油加醋编排他,宁兟有一回上卫生间无意听到,才知道自己竟是连艾.滋病都有了。
他被厌恶,被孤立,但他并不难过。死皮赖脸追着邹景恒“做朋友”的那段时间,同校数不清的男女生们对他做的事比这过分得多,他早习惯了。
你看,即便多年后同性婚姻合法,在当初反对立法的那波人和深受他们言论影响的群众眼里,像他这样的人仍是怪物一样的存在。
宁兟又抹了把脸,进便利店买瓶矿泉水,仰头一口气喝下,将空瓶子丢路边垃圾桶里,掏出手机,给佟辛发微信,约他吃烧烤。
这个点,他应该也下班了。和佟辛相识的地点比较特殊,是在墓园,那天他爸忌日,宁兟坐在墓碑前和他说了许久的话,喝了不少酒,离开时脚下打滑,差点滚下台阶,还好佟辛伸手拉了他一把。没过几天,两人又在兼职的炸鸡店相遇,之后便成了朋友。
佟辛回过来:正馋着呢,二十分钟后老地方见。
老地方在城北某条小巷里,宁兟瞄了眼时间,收起手机。现在过去,跑快点应该能在烤翅上桌前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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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颖前段时间接了个大项目,在紧要关头请假飞了趟法国,得力助手却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她这些天没日没夜收拾残局,几乎是住在公司里了,连闺女都只能在用餐间隙里抽空看几眼。吃完饭一抹嘴,抱住女儿亲两口,叫她要乖,听舅舅话,紧接着又一头扎进工作堆里。
邹景恒牵过朵朵,和表姐告别,离开办公区域,乘电梯下到停车场。
小女孩儿一路闷闷不乐,邹景恒问她是不是想跟妈妈在一起,朵朵摇头,说:“妈妈不让我吃麦当劳,也不让我吃烧烤,我更喜欢跟舅舅在一起。”
不是想妈妈,是想垃圾食品。邹景恒放心了,将朵朵安置在副驾座里:“我也不会让你吃。”
“我前天刚吃了麦当劳,今天不吃了。”
“烧烤也别想。”
“舅舅,你看我爹不疼娘没时间爱的,就可怜可怜我吧,好不好?”朵朵抓住邹景恒袖子,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我们班里好几个小朋友去吃,都说超好吃,还有烤龙虾,我好爱呀。”
听到“烤龙虾”,邹景恒有点恍神。
“舅舅,你是没发现,我心爱的小枕头都湿了。”
“嗯?”邹景恒将注意力收回来,“怎么了?”
“我流了一整晚的口水呀!”
邹景恒:“……”
这小孩儿最近中文水平突飞猛进,是该给点奖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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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兟中途休息了几分钟,今晚状态不是很好。到烧烤店时,不仅烤翅上桌,龙虾也上了。
“你又跑步?”店里人满为患,热闹非常,佟辛用脚推过去一张塑料凳子,抬高音量,“上瘾了这是?”
宁兟坐下。他不是对跑步上瘾,他是对某个热爱跑步的人上瘾。他不爱运动,是认识邹景恒后才喜欢上的,准确说,是喜欢上邹景恒后,为了将人追到手,每天早起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晨跑,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打车多贵啊,跑着过来还能省点钱买水喝。”宁兟戴上一次性手套,动手剥虾壳,问佟辛,“除了这俩,你还点了什么?”
“羊肉串五花肉鸡胗鸡腿鱿鱼鹌鹑蛋土豆片金针菇韭菜茄子豆腐干玉米花菜秋刀鱼生蚝。”佟辛一口气说完,喘口气,又道,“还想吃什么你自己拿。”
“我还能吃什么,都被你拿完了。”
佟辛神秘兮兮:“还有羊蛋。”
宁兟笑着摇头,将去壳的虾肉放到佟辛面前的盘子里,佟辛右手拿筷子,飞快夹起丢嘴里。
“前几天我同事说他家楼下新开了家烧烤店,非要请我,他为了和女朋友约会跟我换了几次班,可能是过意不去想还我人情,我找不到推拒的理由,就去了。我跟你讲,是真难吃。”说话间宁兟又剥了两只,给佟辛一只,另一只放自己嘴里,嚼两下,点点头拿纸擦手:“这里除了远点挤点,没别的缺点了。”
就这会儿外头又进来一波人,吵吵嚷嚷喊着老板清桌子搬啤酒,宁兟背对门口,懒得回头,佟辛随意看了一眼,低头咬鸡翅,又看一眼。
“怎么了?”宁兟注意到他的眼神。
“刚进来那人,”佟辛压低声音,“超级帅。”
佟辛极少夸人,宁兟听完忍不住扭头,然后整个人定住。佟辛见宁兟看得呆了,偷偷在桌底下踢他脚。
又一盘烤串上桌,宁兟回过头来,随手拿起一串不知道什么东西就往嘴里放,给烫得嘶嘶皱眉。
邹景恒也没料到会在这种地方再次遇见宁兟,表情管理有一瞬的失控,好在他反应迅速,在朵朵指着宁兟喊出“馄饨哥哥”前,将她小手抓回来:“不许讲中文。”他这句也是用的外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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