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岚点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再开口了，可老婆婆还是不肯松手。
“好一棵古槐树，若是劈了当柴烧，也必是上等！”这人的声音传入地下也如此真切，仿佛就徘徊在她二人的耳畔似的。老婆婆竟浑身颤抖起来，赵岚赶忙扶住她，心里直嘀咕：老婆婆五百年道行，见了她还如此畏惧，这不知这人什么来头？
“当柴烧？那怎么行！”
“时雨姑娘在开玩笑呢。”杨文俊主动解围。
不听闻那时雨辩解，倒是自地面传来一声震动，老婆婆忽的痛苦呜咽，倒了下去。赵岚拉也拉不住她，却是一阵眩晕，与她一起重回地面。
“岚儿！”
赵岚不理睬他，伏在老婆婆跟前：“婆婆，你怎么了？”
老婆婆就地翻滚时，浑身闪着赤红色的暗光。她的身子似乎在萎缩，每一次痛苦地哀嚎，她的脸颊与脖颈上都显露出黑色的筋脉。在那一层薄薄的皮肤之下，似乎有无数黑色的长线在穿梭游动，有如无数条长蛇，令人发怵。
“不要过去！”蒋俏桐死死拉住杨文俊。
“果然是个妖精！”时雨叫骂着，拔出长剑对赵岚嚷道：“什么人？快让开！若再护着她，休怪我下手无情！”
“时雨姑娘万万不可！”杨文俊奋力挣脱蒋俏桐，冲到赵岚跟前要将她拉开。老婆婆身上一道红光发散，他急急避开，险些受伤。
“杨大哥！”
“岚儿危险！”
赵岚距老婆婆这么近，却毫发无伤。她为难地看着老婆婆，又看向杨文俊：“她是个好妖精！”
“笑话！妖精哪有好坏之分！”时雨啐道，“你恐怕已被这妖精迷惑了心智！还不速速退让！”
赵岚听着老婆婆痛楚地哀嚎，愈发不忍，伸出双臂挡在她跟前：“不！你才失了心智！妖精为何没有好坏之分？人有好坏，妖精自然也有好坏！婆婆就是个好妖精！她救过我性命！”
杨文俊听闻，不禁朝身侧的蒋俏桐看去。
蒋俏桐一惊，当即反驳道：“你被她骗了，救你的是寨子里的巫医。她将你掳去，必是要害你！”
“呸！”赵岚见到她便回忆起被张狂鞭打的场景，“你们这群无恶不作的贼匪、人族中的败类，也有脸面在这里夸夸其谈？若我是你，早就寻棵树撞死，也好用血洗脱一身的罪恶！”
“你……”
“你、你、你什么你？”赵岚不给她狡辩的机会，“身为一个女子，你不读诗书、不学礼仪、没有志向、不辨是非，混在山寨里啃人血馒头，我倒要问你一句，残害人族同类，你的良心会不会不安？你的先祖会不会从坟头里爬出来找你问罪？”
“你放屁！”
“你们口口声声说婆婆是个妖精，没错，她是个妖，可她从来不曾害人。她在寨子里几十年，你可有证据证明她害过谁？哪怕一只小猫小狗？在这里空口无凭、信口雌黄！”赵岚越说越愤慨，也顾不得词不达意了，“你们满身血污洗都洗不干净，又有什么资格去评判别人？妖？你们连做妖都不配！”
她骂得正带劲，竟没有发现时雨已杀到跟前。剑光晃了她的眼，可她咬咬牙，没有挪动半点。
“住手！”杨文俊冲到赵岚跟前，挡住了时雨的攻势，“她是无辜的！”
“无辜？为妖魔辩解谈何无辜？”
“灵山宫从不滥杀无辜，紫萱叫你来寻找听音螺。如今听音螺不见踪影，你却要先动手吗？”杨文俊克制着自己，还未出剑。
“听音螺就在这妖精的身上！”
“听音螺？”赵岚听闻，重新扑到老婆婆跟前。她此刻已不再哀嚎，浑身肌肤皱缩如树皮，四肢僵硬，凹陷的脸颊上一双眸子了无生气。赵岚忽然有点害怕，她慢慢朝老婆婆靠近，试探道：“婆婆、婆婆？”听不到她回答，赵岚不免探出身子朝她靠得更近了。
“当心！”杨文俊分神之时竟被时雨偷袭，当即血染长衫，不得已御剑相抗。
“你们别再打了！”蒋俏桐法力低微，只恨自己无用，更恨赵岚惹事。若不是赵岚，她大可与杨文俊并肩降妖，更不会与来自灵山宫的时雨兵刃相向。
“婆婆？”对她的关心信任超越了恐惧，赵岚轻轻推着老婆婆的身子，“你怎么了？”她顾不得杨文俊，只是盯紧老婆婆，幸而瞧见了她嘴唇的轻微翕动。她在说什么？赵岚俯**子，几乎与她面贴面，可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忽然之间，她明白了！老婆婆说的是：槐树！她的真身啊！
赵岚一下从她身边跃起，朝古槐树快步奔去。
“快拦住她！不能让她救了树妖！”时雨被杨文俊缠住，却忽然朝蒋俏桐喊话。
蒋俏桐明显一愣，先朝杨文俊看去。她知道，一旦对赵岚出手，杨文俊必会与她反目。可是，她现在什么都不做，心中的愤懑郁结不是照样堵得发狂吗？犹豫之间，她似乎听到了时雨的声音：你尽管去，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这个声音在她耳畔回荡，在她心头盘旋，攥紧了她所有的理智。她忽的红了眼，再朝赵岚望去，已露凶恶之相。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赵岚对身后变故充耳不闻，她一心救老婆婆，可是跑到古槐树前又束手无策。该怎么办呢？树皮之下隐约透露出丝丝红光，整棵古树的生命力都在迅速流逝。她能看见它的枝丫在渐渐低垂，它的叶片枯萎坠落，它的每一寸树皮都似乎在发出叹息。这声声叹息汇聚在一起，在赵岚的心头猛然敲击，如同惊雷一声，叫她痛心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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