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医生觉得，自己是应该好好反思一下了。
不加病人微信的原则，应该彻底执行，不应该以貌取人，或者以性别取人。
和病人私底下见面，也应该彻底拒绝，不然只有0次和无数次。
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接受无微不至的关心与问候。
“周医生，早上好。今天你有吃早饭吗？我有好好吃饭，我很好，牙齿也很好。”
“周医生，中午好，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额，对不起，我有点事，晚饭再一起吃吧。”
“周医生，你的衬衫很好看，哪里买的？”
……
周耘丰苦恼地把手机揣回兜里。
一次性接受这样大量的信息冲击，让周耘丰很不习惯。小李虽卖他，但给方乐游的信息确实到位。他孤身一人在外漂泊，连朋友都没有。
如果方乐游这种自己冒出来黏上去的家伙不算的话。
过了一会儿，周耘丰又把手机摸出来，斟酌着语句，给对方回了消息。
总不能不回吧？不然显得太没有礼貌。
更何况，方乐游除了有点儿话多，好像也没别的缺点。
方乐游当然也有忙的时候。
上周忙前忙后，总算把邹三的案子给结了。菜场那边一片欢欣，几个菜贩凑了笔钱，制了副锦旗送到所里，方乐游当即被泡面汤呛到，咳了半天满脸通红。
随后便又回到往日的生活。
成就感，这份工作偶尔还是有的。虽然不过微乎其微。
“为人民服务。”陈锦端着小茶杯笑得前俯后仰，“不错不错，言简意赅地道出了咱们工作的实质。”
方乐游嘿嘿笑一声， 瞥了眼手机，周医生倒是回了消息。
—嗯。
也不知道他回的是哪一条。
—有空过来装牙吧，临时用的那个。周医生又发了条消息。
方乐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周医生……”
周耘丰闻言抬头，来人却不是自己设想中的那个。
“……你是……”周耘丰搜索了半天，才记起女孩的名字，“小虫？”
也不知道是真名还是艺名。
“您还记得我啊。”女孩腼腆地笑笑，“我来拔牙。”
“嗯，坐。”去而复返的病人不多见，周耘丰不想去深究对方的心路历程，只记得那牙确实应该好好治一治，否则越拖越久，后患无穷。“你先漱下口。”
“周医生——”方乐游抛着钥匙串，晃晃悠悠进了诊所。只是没想到这个时间点，除了自己，周医生还有其他病人。
“哦，小方。”周耘丰抬头，冲他弯了弯眼睛，“你等会儿，我这还有个病人。”
方乐游耸了耸肩。
“很快。”
方乐游找了张凳子，靠墙坐下了。
虽然已经来过几次，但却是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身份去看别人治牙。
不得不说过了这么多年，其实医疗设备更新换代极快。儿时记忆中的老旧设备早就被淘汰出局，现在的设施都高端洋气得很，给人一种分分钟就能把牙治好的错觉。
当然，医生的水平也是关键。
方乐游看牙经验匮乏，但真心实意地觉得周耘丰是位不错的医者。耐心，温和，很大程度上打消了他的顾虑和担忧。
方乐游微微眯起眼，玩味地看着周耘丰的动作。
原来对谁都是这么小心与温柔。
他大概一直都是如此，方乐游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那时候明明还流着鼻血，却还是悄悄地扯了扯他的衣领说：“我没事。”
原以为会挨上一顿臭骂，有这样出乎意料的结果，让方乐游诧异之余又有些愧疚。
于是从自己的早餐里省下牛奶，聊表歉意。
方乐游手托着腮，看着对方慢条斯理地拔出病牙，做完后续清理工作。动作确实行云流水，看着舒服，不愧是他当年用篮球砸中的人。
牙是拔出来了。出血不多，拔得也轻巧。毗邻的牙齿没有严重的龋坏，实属不幸中的万幸。小姑娘除了开始嚎几声，后面还算温顺，有痛也能忍着。
周医生做好善后，如释重负。
女孩眼角缀着泪珠，梨花带雨，口齿不清：“医生，靴……靴……”
居然还自带卖萌效果。
“楼下刷卡结账。”周医生把用过的器具丢进桶里，“这几天戒烟戒酒戒辣。”
方乐游挑了挑眉。
看清了女孩的正脸，居然还挺漂亮。方乐游的审美雷达滴滴启动，周医生越是面无表情，方警官脸上的笑意更深。
“挺忙的啊。”方乐游看着周医生收拾器械，缓步绕到医生身后，“要不我改天再来？”
“来都来了，等也等了，”周耘丰瞥了他一眼，“来回跑不累啊？”
“我说啊老同学，”方乐游奇了，“你这人也太不解风情，不好好安慰人家小姑娘？”
“安慰过了。”周医生换好器械，冲方乐游招了招手，“来吧。”
什么时候？
怎么安慰的？
我怎么不知道？
方乐游缓缓冒出一个问号，却无从得到解答。
“今天先给你装个备用的。”周医生一双眼睛沉静如水，“这几天都不疼吧？”
“……嗯。”
哪怕已经熟悉了这样的环境，也知道周医生技术高超，但还是忍不住背后沁出一层冷汗。
“别怕。”周医生低声道。方乐游只觉得耳畔痒痒的，像一阵微风吹过。
周医生工作的时候不爱说话，方乐游这时候没法说话，他们之间难得的安宁，反倒让方乐游觉得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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