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是一群不甘寂寞的动物。
喜好在万籁俱寂的时刻闹出点动静,热衷在违法犯罪的边缘伸脚试探。家花不比野花香,正儿八经赚的钱花起来也没有这些野路子来的爽。
晚风拂面,凤笙会所。
老板大约有点小学文化,名字听着风雅,但牌面不过尔尔,隔着三百米就感受到十八线小县城洗浴中心的画风。一队人马悄没声息抵达,方乐游盘算了一下,目前大约有不下十对男男女女,即将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
方乐游自然是打头阵的。
“你看着比较像客人。”老宁如是评价,后果是被方乐游断了零食供应,活活瘦了三斤。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说得也没错。
“哟,小帅哥。”前台是个二十余岁的小姑娘,脸上的粉敷得贼厚,一笑就跟下雪似的,簌簌地掉。
“我是不是来晚了啊?”方乐游瞥了一眼四周。他一双桃花眼,笑起来有点儿坏,只要他愿意,扮恶使坏手到擒来,“妹妹有没有什么好推荐的?”
“你来得是不巧,大都满了。会员房还有,您要不要办个会员卡,有许多优惠哦。”小姑娘也是经过训练的,“大哥,身份证登记入住哦。”
“哎呀,不巧。”方乐游摸了摸兜,故作惊讶地拍了拍脑门,“身份证忘带了怎么办?”
“那不行哦。”小姑娘脸上的笑纹淡了些。
“工作证呢?”方乐游若无其事地掏出警官证,饶有兴味地看着前台的脸色风云变幻,“应该可以吧?”
老宁事后评价:“以后咱就直接搜吧?还给人家造成心理阴影,何必呢?”
方乐游懒洋洋地扭了扭脖子:“知道了,我不就是苦于一身演技无处使么,你看我还顺便把电话线给拔了省得她通风报信呢。”
“是是是,”老宁抱拳,“大哥,您有一手。”
少壮不读书,下海捉嫖赌。
方乐游嫌弃地撇了撇嘴。
他语文不好,但那句“惊起一趟鸥鹭”倒是与此情此景遥相呼应。男的,多半膀大腰圆,跟老宁似的,女的,个个倒是身材不错,多半是会所的人。
人证物证倒是齐全。
到了每次必经的搜身环节,陈姐脸都绿了。老宁以前不合时宜地表达过艳羡之情,被陈姐一句“那你搜男的是否感到身心愉快”砸得哑口无言。
“陈姐。”老宁从某间屋里出来,戴着手套的胖爪捏着个塑料小袋,小方只远远一瞥,大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走吧。”小方赶鸭子似的,“去所里喝杯茶吧。”
出会所的时候,方乐游莫名感到一阵恶心。
大概是被会所里的劣质香氛熏得头晕,出门小风一吹隐隐约约就有了一股反胃的感觉。他抚了抚胸口,好容易才把那股劲儿给安抚了下去。
本来最近天热,容易让人食欲不振。方乐游想了想他身强体壮,很自信地开车回了所里。
没想到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方乐游见着一张熟悉的面孔,忽然感慨了一句。
“姓名?”
“小虫。”女孩半低着头,乌黑的长发遮住半张脸,声音也如蚊蚋,怯怯懦懦的。
“真名。”方乐游已经登记了十几个名字,这会儿倒是还没回过神来。
“丛潇。”女孩咬了咬唇。也不解释解释具体怎么写。
“年龄?”方乐游又记上了一笔。
“……十八。”
“有身份证吗?”方乐游愣了一愣,没想到这么小,和小叔家的女儿差不多大呢。
“有……”女孩抬起头,“我就是负责送送水果什么的。”
“嗯。”方乐游这回看清她的脸了。红苹果似的圆脸,眼角微微下垂,经刚才那么一折腾,早就吓得丢了三魂七魄。
“什么时候去凤笙工作的?”
“就……上个月。”女孩缩了缩肩膀,“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你就靠送水果赚钱?”方乐游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你是不是想得太简单了点。”
小虫又把头低了下去。
方乐游自觉把话说得太重了。当然,他大可不必自责,常年见惯了三教九流,脾气自然也冲了一些。“只送水果?”
“……还,还有在前台见,习。登记入住什么的。”女孩又道。
“为什么来这儿?”方乐游又问。
“……家里需要钱。”
胃里的不适感又重新开始翻腾了起来。方乐游招手叫了老宁:“准备尿检。”
立秋过后,天气倒没什么显著的变化。溽热的暑气依旧蒸腾,眼前略过苍莽的绿意,深浅斑驳,晃着一片明亮的光斑。城乡巴士一路颠簸,哪怕开了冷气,居然也让周耘丰闷出了一身汗。
不过,一个小时的车程,也算不上什么折磨。
周耘丰坐在巴士的最后一排,靠着被阳光烤得有些发热的窗,想继续迷迷糊糊地睡下去。可脑子里却还清醒。脚边的灰色旅行袋里,除了给陈叔带的特产,就剩几沓纸钱。
周耘丰本来也是不想回去的。
巴士停在路边,周耘丰一下车就感受到逼人的热浪。
陈叔开的小卖部就在附近,他艰难地挪动步伐,总算在自己快中暑昏厥之前,在林林总总的小店之间找到了陈叔的根据地。
“叔。”周耘丰探头,架着老花镜穿着白背心的老头儿猛地抬头,“嗬!你小子!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去接你呢!到了也不打电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