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丰盛的饭菜，还有一个生日蛋糕……这些并不稀奇。
但是有两个非常热心帮他过生日的人。烛火跃动，映照着两张熟悉的面庞，饶是身经百战的周医生，也难免有些眼酸鼻塞。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原以为自己不再会被这些简单的情感所触动，现在看来，却是自己想太多了。
“我……”周耘丰心里泛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既酸涩，又有些甜蜜。
……还有些尴尬。
尤其是看到那块蛋糕的第一眼，就有一种智熄的感觉。
为什么生日蛋糕上还要写个二十八岁？！非得这么强调年龄的吗？
干脆再画个寿桃得了。
多喜庆。
“一转眼呐，真的是一转眼的事。”陈叔视线逡巡，先是在周耘丰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接着越过方乐游，来来回回在某人带来的一瓶红酒上流连忘返，，“那时候你才这么一丁点大。”
陈叔伸手比了比，好像当年的周耘丰是个小矮人。
周耘丰点了点头：“这么多年，多亏您。”
“我倒没什么。反正你也好养。煮饭洗衣样样都会，也不给我添麻烦……倒是我那个败家子，什么事都得让我操碎心……”陈叔抿了口酒，“哎，有些孩子就是来报恩的啊……”
眼见着陈叔就要开始长篇碎碎念，周耘丰开了瓶，笑着帮陈叔倒了酒：“哪有您说得那么夸张。”
方乐游已经动了筷子：“再不吃就要凉了。”
周耘丰是个什么样的孩子，轮不到方乐游去揣测。一个学霸，一个不用家长操心的娃，或者早熟，或者乖巧，拿什么样的词儿往对方身上套，大概都对。
但方乐游总觉得，这大概不完全是他。
在方乐游眼里，周耘丰那必然是一路学霸，压根不用家长操心的角色，要是他俩再有幸一块儿成长几年，方乐游绝对是被对比得一无是处的角色。
方乐游盯着满桌的菜色，不觉笑了笑。
然而，过分懂事的孩子，一半是真的乖巧，另一半则是被迫成熟。
陈叔再好，那也不是自家父母，也不到膝***，随意撒娇的地步。
那个时候的周耘丰，举目无亲，寄人篱下，究竟是哪种小孩，不得而知。
如果有幸再一起成长几年，那该多好。
一起幼稚，一起胡闹，让那些消失的年岁，都充满丰饶的记忆与色彩。
“陈叔，您这手艺，去五星酒店吧。”方乐游开始吹捧模式，“实在太牛了，真的。”
“哪有这么夸张，”陈叔笑着摆了摆手，“家常小菜，家常小菜。要说做饭，那还是他爸在行……”
“是嘛。”方乐游笑了下，扭头看向周耘丰，“我看没遗传到，小周做饭只能算能吃。”
“有得吃就不错了。”周耘丰勉强笑了笑，“做菜还得靠教，哪有那么多遗传。”
一听话头不对，方乐游赶紧埋头吃菜。
触到霉头了。
这陈叔，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好的生日，提什么亲爹啊！
周耘丰的亲爹是个什么样的人，方乐游从来没听他说起过。
应该是个做饭好吃，很顾家的好男人。不过周耘丰一直对这样的存在闭口不谈，方乐游便很难揣测出他对这位缺席已久的老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态。
怀念？喜欢？无感？甚至可能……厌恶？
吃菜吃菜，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低头低头，陈叔的爱之目光我没看到。
“你爸……”陈叔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周耘丰的神色变化，依旧沉浸在无限的往事回忆中，“就是走得太早。他人真的很好，有个词儿怎么说来着……侠肝义胆。想当年，他本来……”
“武侠看多了吧叔。”周耘丰显然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菜凉了。”
又把酒杯往他面前推了一推。
“丰丰哪……”陈叔锲而不舍，方乐游倒没发现这个老头子居然这么执着，“我知道你不喜欢聊你爸……”
方乐游汗颜，默默夹了一筷子土豆丝，糟老头子，你知道还硬聊啊？这个时候并不需要你那迎难而上的精神啊！我只想好好吃一顿饭怎么就那么难……
“但我还是跟你说，你不能恨他……”
没救了。方乐游扶额。这老头子白目成这样也能存活至今，真是反映了当代社会的宽容与忍让。
“别说了陈叔。”周耘丰放下了筷子，“我真的不想再聊他。”
方乐游缩了缩肩，嘴里还叼着块排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局势。
这是吃，还是不吃啊？
我太难了。
“你这孩子……”陈叔愣了愣，脸上的神色黯淡了下去，有些无奈，又有些尴尬，只好夹了块鱼，“不说就不说。”
得，您这还委屈上了……
方乐游在心中长叹一口气，奋力扒饭。
“今天菜挺好吃的哈。”方乐游努力缓和着气氛，“这鱼特别好，是……是吧？”
周耘丰扭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方乐游又缩了缩肩，不说话了。
“嗯，是挺好的。”周医生吃了两口饭，“我差不多吃饱了，要不要切蛋糕？”
“切，切！”方乐游赶紧放下饭碗，起身的时候太急，一下撞到膝盖，疼得他一咧嘴。
“我没事！”他一瘸一拐地扭到厨房，“你们在这等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转身就要拿出四十米大砍刀了。
心好累。
他打开冰箱，冲着冰箱里的蛋糕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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