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俨在医院实习,被主任医师当牲口使唤。
向兴学常常连着几日看不到他侄子的踪影,打电话没人接,发短信也没回复。一开始向兴学以为向俨是和朋友出去过夜并且完全无视他这个叔叔的权威,后来才发现小孩儿白班夜班连着上,累得家都回不动。
向兴学发现向俨有敬业这个特点之后,便接连发觉家里散布的纸张都是复印的病例和各种报告。
总之,向俨很忙,勤勤恳恳,兢兢业业。
向兴邦和向兴学说向俨私生活混乱,向兴学觉得没有这回事——向俨根本没空混乱。
但是向俨对感情好像确实不太认真,向兴学又听过几次向俨和恋人聊天,基本都在应付。
家里这个向大夫身上总是裹着层层云雾,让向兴学看不清楚,也让向兴学有点儿好奇。
向兴学习惯于清晨出门晨跑,有时候能碰上向俨回家,偶尔能看到向俨昏睡在沙发上。
向俨稍微有点洁癖,不换衣服绝不上床,直接睡倒在沙发上一般意味着累到换不动衣服。
秋天的时候向兴学还能给向俨加一床毯子。
天冷之后向兴学觉得睡在沙发上也不合适,便会把向俨的外衣外裤扒了送到自己床上——向俨的洁癖表现在他不允许自己的床被弄脏,向兴学的床脏不脏他是无所谓的。向俨不抗拒向兴学这种行为,向兴学就一直尽职尽责地把人照顾好。
照顾着照顾着,他开始感觉到照顾男人和照顾女人不一样,或者说,照顾向俨和照顾沈云梦不一样。
沈云梦很精致,事儿也很多。
相比起来,照顾向俨就很简单了。
向兴学会想,下一次找女朋友,找一个粗糙点的女人就行了。他也会觉得一个人过也挺好。
沈云梦这一茬算是翻过去了,翻过去之后向兴学还会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薄情寡义,十几年的感情说放就放,一想到沈云梦先爱上了别人,向兴学觉得自己还行,比沈云梦持久一点。
向俨养狗的计划迟迟提不上议程。
家里的锁倒是先换上了。
向俨要换锁,不说为什么,向兴学估计他是和女朋友闹掰了。
向兴学的猜测对了一半,向俨和男朋友闹掰了。
看到一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小男孩蹲在家门口,向兴学下意识地抬头了一眼门牌号,是自己家。
小男孩抬头看了一眼向兴学,又把头低下了。
“你好,你是不是蹲错地方了?”向兴学也蹲了下去,温声询问。
男孩儿有点迷茫地睁大了眼睛,睫毛忽闪忽闪的,“向俨不住这里吗?我来过这里给他浇花。”
向兴学大概知道男孩儿说的花是哪一盆草——在他来的时候,阳台上的吊兰已经快死了,向兴学咨询了不少生物老师,把半死不活的吊兰救活了。
向兴学没把浇花和之前在屋顶上听到的电话联系起来,以为这个男孩儿是向俨的朋友,便把他领回了家。
男孩儿一坐在沙发上便开始东张西望,越观望神色越紧张,“哥哥,你是向俨的室友吗?”
向兴学不愿意让他改口叫叔叔,便应了下来。
“和他合租要多少钱一个月?
“哥哥你可以把这里租给我吗?我可以出更多钱。”
向兴学有点懵。
家里门锁又响了一声,向俨回来了。
“阿俨。”
男孩儿眼圈红了,声音里也带上了哭腔。
向兴学还没来及带上房门,就听到男孩说:“不要分手好不好?
“阿俨,我可以改……我都可以改……我爱你,不要分手好不好?
那一瞬间,向兴学觉得自己的三观被震得稀烂。他倒不是觉得同性恋有什么,只是潜意识里没有认为向俨是同性恋。
向兴学忽然又明白了,为什么当时向俨说不是女朋友,为什么向兴邦要让自己自己看着向俨。
他不想管侄子的性向,但出于某种责任,向兴学回到了客厅里。
向俨声音很温柔,几乎是哄着的语气,说出来的话也很有意思:“宝宝,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你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和别人上床?”
男孩儿一下子大哭起来,边哭边忏悔:“对不……起,我……我错了,可……可是……你都不陪我。”
细嫩的手指摸上了向俨的**,又被向俨握住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忙吗?”
向俨还是在哄。
向兴学端了杯茶,倚在门廊上,看一场好戏。
“宝宝,你跟别人做了……
“这样不对。
“我对你好不好?
“我只是不喜欢你和别人上床。
“你让我很难过。
“我不是嫌你脏。
“我不介意你之前有过多少人,但跟我在一块儿你就不能和别人上床。
“我看到你,就会难受。
“宝宝你爱我吗?你忍心让我难受吗?
……
结果竟然是向俨把人哄出了家门并且让男孩儿保证以后再也不来打扰他的生活。
向兴学看得目瞪口呆,又心服口服。
向兴学想,如果他是向俨,他和沈云梦怎么也不会搞到离婚的地步。向俨有点过分厉害了。
向俨把哭哭啼啼的男孩儿送了出去,回来之后就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揉太阳穴。
他沉默了很久,才对向兴学说:“问吧,想问什么就问吧。”
向兴学想问他是单纯地喜欢男人,还是无所谓性别;想问他怎么能拿捏得那么好。
还有许多问题想问,但向兴学想到了葬礼上向俨问自己的那一句“你还爱她吗”。
向兴学把茶杯放到了桌上,装作随意地问:“你爱他吗?”
问出口的时候,向兴学猛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问,他自己心里已经有答案了。那向俨呢?向俨当初在问的时候,他在如何审视向兴学的爱情呢。
向俨说:“不爱。”
“那为什么要在一起?”
“对啊,为什么要在一起呢。”向俨重复了一遍向兴学的话,然后笑了笑,没有回答。
“也不怪他跟别人上床,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向兴学喝了口水,为闹剧下了一个定论,“你这个态度,逼着人家出轨一样。”
向俨忽然看向了向兴学的眼睛,目光似海,晴空万里,有巨鲸喷出彩虹。
向兴学形容不出这道眼神里蕴含的情绪——可能有一点儿深邃,也有一点儿狡黠,又极为灿烂。没有男性尊严受到挑战的屈辱与愤怒,也没有一丁点儿悲伤。
向俨说:“啊,被发现了。
“可是,他是那种人啊,我难道应该全心全意地爱着他,等他腻歪了,哭着求他不要分手吗?我不会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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