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和江济川跟过来了,我生怕他们会把林追抢走,死死将他搂在怀中,歇斯底里地冲他们吼:
“别打扰我们相爱!”
我有多爱林追,此刻就有多绝望。
我猛地从床上弹起,老哥正坐在我床边看书,看我醒了,去给我倒了杯水:
“好点没?”
“……”我两眼发直地盯着他的脸,“林追呢?”
“林追?”老哥把水端到我面前,“林追怎么了吗?”
“找到他了吗?!”
我一伸手,输液瓶被我扯得摇摇晃晃,老哥匪夷所思:
“什么找到他?人家不是在好好准备高考吗?”
“他没死?!”
“琅琅啊,”老哥忧心仲仲地摸了摸我的额头,“你不会烧傻了吧?”
“今天几号?”
“5月31号。”
……吓死我了,我松了口气,因为烧还没全退,又昏睡了过去。
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这个梦了,它仍然带给我一种过于真实的虚幻感。空气湿润闷热的热带雨林,长长的树藤,茂盛的大树,低矮的树丛,纯洁优雅的白孔雀,我提着猎枪,向他靠近,他全身雪白赤裸地跪在地上,等待我的临幸。他单薄的胸口上,有一个孔雀纹身,因此我可以在这片广阔的热带雨林中,从千千万万只白孔雀里,辨认出谁是林追。他乖顺温驯,带着一种冰凉干净的美,抬起眼看我时,一只眼的眼皮线叠在一起,他有点不对称,这一点点不同,也是他独一无二的原因之一。我举起枪,抵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还黏着一撮濡湿的乌黑刘海,我扣下了扳机,没有枪响,他倒在地上,柔情似水的眼眸依然凝望着我,他舒展着瘦长的手脚,通体莹白,胸口的纹身正汩汩冒血,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红色了。
该你了,他说。
我正纳闷,低头一看,血正从枪管里源源不断涌出来,血流不止……
“做噩梦啦?”
黑暗里,有人用冰冷柔软的手抚过我的额头,我迷迷糊糊地开灯一看:
“……姐姐?”
“嗯。”
他笑着钻进我的被子里,他又瘦了,身体和石头一样冷,眼睛却依旧明亮,他趴在我胸口上,像一只亲昵撒娇的猫,被我用体温焐得暖烘烘的。
“你是不是死了?”
“我没有死,是你疯了,”他突然从被子里钻出个小脑袋,作势要上来咬我的鼻子,他每次都用这招,趁我害怕的时候偷亲我,“怎么办呢?你不仅傻,还疯,怎么办呢?”
“那你还要不要我?”
我害怕极了,如果他敢不要我,我就杀了他,然后再自杀。
“当然要你了。”
“那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他点点头,说好。我爬起来穿好衣服,他说走之前还得做一件事,要把那些拍立得全部都烧了,我们直接在洗手池里烧,**,自拍,老哥的奖杯,两条金鱼……高窜的火光把镜子映得发亮,我从里面看到我兴奋得发红的脸。他说这些都是过去了,我们只需要未来,属于两个人的未来,我为此感到激昂澎湃情绪高涨,因为极度兴奋而颤抖不已,甚至隐隐泛恶心。
我偷偷将机车牵了出来,引擎发动的声响极大,他跳上后座,戴上头盔,紧紧地拥住我。
我问他今天几号,他说六月六号。
我们逃离规则,逃离正常,逃离痛苦,逃离真实,逃离到我们无处可逃为止。
雨终于停了。
可我隐约记得之前的六月还在下雨,那个六月林追死了,我又找到了他,用很悲壮的方式,让我撕心裂肺。所以我喜欢现在这个六月,没有雨,有林追,盛夏,风,夜晚,真实——也不一定是真实,算了,无所谓了。
我开得很快,心跳和引擎一起加速,我问他我们去哪里。
他的答案被呼啸汹涌的风声撕得粉碎。
“听——不——到——”我回他。
“远——一——点——”
既然没有目的,就没有未来,我们只剩下现在了。
“然后呢。”
“殉情!”
“……”
“殉情!”
“好。”
“……昨日在潜海湾水域发现一具男性尸体,具初步尸检结果表明,该男子……”
“哟,醒了啊?你是真他妈能睡啊。”
他把脸从电视机转向我,是徐星元,他穿着宽大的病号服,伸手按了一下床头的通知铃,继续调着遥控器,从社会新闻转到动物世界,讲的是热带雨林里的白孔雀:
“好了,我叫护士来给你送药。”
“林追呢?”
“你找到他干嘛?”
“他说要跟我殉情。”
“……你没睡醒?”徐星元指了指放在我床头的塑料袋,“对了,刚才你哥来看你,不过因为你还在睡,他就先走了,喂喂你去哪里……”
我立刻冲出病房,在走廊上大喊林追,路过的护士过来拦我,我推开她们,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他扶着我问老萧没事吧?我反问李泽宇有没有看到林追,一个戴着金丝框眼镜的医生从病房里出来:
“你找林医生有事吗?”
“我——”
“江医生,是0420号吗?”
“嗯,他情绪有点不稳定。”
我急忙回头一看,穿着白大褂的林追站在我身后,把手里的圆珠笔按得哒哒作响:
“好的,江医生你去忙吧,对了,我姐要六月六号的病床记录,到时候麻烦你给她送过去。”
“嗯,好的。”
江医生一走,我撒娇地喊林追姐姐,他先是一愣,旋即轻笑起来,拉起我的手,他的手指细长,卡进我的指缝间,我们十指相扣。他把我带进他的办公室里,我低头看他的脸,想趁他不注意偷亲他,被他用圆珠笔抵住了嘴,我忽然想到什么,一把将他抱起压到办公桌上,不容分说地开始扒他衣服。
“干嘛呢小屁孩,”他露出明艳又狡黠的笑,任由我把他的衣服一件件脱掉,直至露出白皙单薄的上身,“又做春梦了?”
他的左胸口干干净净,我急忙拉开自己的病号服一看,也是什么都没有——没有孔雀,没有猎枪,没有爱情。
“好啦,”他从办公桌上坐起身来,也不急着穿衣服,而是把圆珠笔递到错愣的我面前,像是一根话筒供我发表演讲,“那么,说说吧,这次我和你,林追和萧琅,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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