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呐呐、大天狗。”御影推开一条门缝，轻声唤着大天狗。
我松开他，大天狗揉了一下我的头发说：“我出去一下。”随后就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御影进来，他跪坐在我的面前，面容温和。
“很抱歉，因为我的疏忽，让巴卫伤到了你。”
我努力舒展发皱的脸，回道：“没事。”
听我如此回答，他的表情反而像涨潮的水，慢慢漫上来哀愁和悲悯。
“你也看到他身上的咒纹了吧，那是与邪神结缔的契约证明。恕我难以告知巴卫和邪神缔结了什么契约。现在他依靠着我的力量存活，每当太阳升起落下之时，他内心的伤痛会慢慢痊愈，会逐渐忘却伤心之源。”
“今日我的力量有了波动，所以那时他才会失控误伤你。在这里，我带他向你真诚的道歉。”御影向后挪开几步，朝我鞠了一躬。
我听他这样讲巴卫的事，脑子有一瞬的卡壳，一面疑惑思忖，一面说不必这样。
大天狗叩门进来，他手里端着饭菜，怀里揣着衣物和绷带，对我们说：“吃饭吧。”
御影起身走了出去，大天狗拿起纱布说：“我先帮你绑绷带。”
“哎？”
“你不会以为自己一个人就能绑好吧。”他抓过我的肩膀，褪下我的衣服。
“等……”之前被他教过已经有了男女认知常识的我紧紧抓住衣服，感到血管里的血不断涌向脸颊。
“我绑后面，你整理前面。”
我接过他从后面缠过来的绷带，好好地裹好。
吃完饭，我告诉他自己已经会走路的事情。
他淡淡的笑着：“是嘛，不愧是你。”
我听着这话心里却觉得有些膈应。
“有毒。”我指着脱下来放到一边的衣物，上面有我的鲜血。
“我知道。”
“黑夜山……河水……”脱胎换骨的那天，血液流淌进黑夜山的河里，会污染河水，荼毒生灵。
“在你醒来之前，我就已经处理过了。你当时并不只昏迷了一天，是七天。”
“其他的事情，等之后再说。你今天应该没有精力学习了，先安心养伤吧。”他为我盖好被子，拿着换下来的衣物走了出去。
我在他身后，看他离开的背影。
巴卫的伤心人是叫做“雪路”吧，从名字来看是名女子，看来他是为情所累。那大天狗迟迟不愿告知的事情是否也是关于过往，是关于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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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我出门走了走，一整天都躺在床上实在叫人难受。
暮色四下流淌，琥珀色的云絮挂在天穹上。树将光影裁剪得破碎，姗姗落下满地细小的空疏寂寥。我摘下一片新叶，看它锯齿样的边和恣意生长的纹路。
名为巴卫的妖狐坐在走廊里拿着烟枪吐着烟，我举起手，看树叶也看他。
春天的傍晚，天上到处都是云，但那不是云，是巴卫吐出的烟。混着他的气息，湿润的，温暖的，孤独的，是云又是他。
他看到我，招手叫我过去。
“什么事？”
他把烟枪递给我：“一直看着我，你是想抽吗？”
“可以吗？”我接过去。
“嗯。”
我猛吸一口，直接被呛出眼泪。巴卫在一边哈哈大笑。
我咳嗽起来，呼出烟后有什么留在了身体里，有点辛辣，有点苦涩，很淡薄的一层，凝结在心底化不开。
“吸得那么重，你是不是傻。”现在的巴卫俨然没了昨日的凶恶，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我坐到他旁边给自己顺气，缓了好一阵子。
他接着吸烟，也不和我说话。每一次吐出烟，总会有微风把烟吹散到与我相反的远方。
“人类真是脆弱。”他说，又吐出一口烟。
“妖呢？”
“妖……到底是强大还是脆弱呢。”他掸落烟灰，收起了烟枪，“不过我曾想要作为人类。”
“为什么？”既然人类是脆弱的，那为什么还想成为脆弱的存在？
“我忘记了。”
我没有再问下去，问下去，只会有无穷尽的痛苦。
“忘记了很重要的人，忘记她的模样，忘记她的姓名，忘记她的声音，接下来会忘掉她的存在，忘掉对她的感情。”
“这是遗忘的力量。”他停顿了一下，“虽然这个过程痛苦又漫长，但总有一天，会得到重生。”他说出了充满希冀的字眼。
可是巴卫。
我看向他。
为什么说出这种话的你，看起来那么寂寞呢。
寂寞得就像是，寂寞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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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天气渐渐炎热，雨水也多了起来。
帮忙打扫完院落，我窝在大天狗怀中吃团子，御影在前殿忙着做祈愿册，至于巴卫在哪里……谁管他呢。
在御影神社养伤的同时学了几天话，没想到我学习能力还挺强的，现在已经能够像平常人一样正常说话了。
“今天的雨真大啊，来祈愿的人应该会变少吧。”
大天狗从鼻子里发出一小段音节，他把下巴垫在我的头顶上，搂住我看被雨水颠倒的庭院。
“这样子舒服吗？”
“很舒服。”他的声音通过空气和骨头软化后，又被雨水滤得干净，传递给我。
“可是这样我很有压力，都不能好好地吃东西了。”我转了转头，想要他放过我的脑袋。
“你喂我，我就放开你。”
哦哦，撒娇了。
我挑了一个，送到他嘴前，他一口咬住，吃下去。
我和大天狗都是居无定所、四海为家的人。我自然不用说，大天狗在几百年里受够了寂寞，也早就想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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