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晚上我和她一起在山泉里洗澡。两人浸在泉水里，脸上的红晕像兀自绽放的花，这一刻我们都醉了，在醉意里找到了那么一点惺惺相惜的味道。她讲她生前的事，讲到动情时捧水洗脸。我靠在池边，指着泉水说：“看，月亮在水里。”
手一碰，月亮碎了一池。
我帮她洗头发，最后一掬水淋在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上，我说：“这样我们就都是披星戴月的人了。”
“披星戴月可不是这么用的。”她说话永远柔柔的，倒不像武家出生。
她没有说自己因何而亡，太阳带走了她的影子无法带走她身上旷日持久的温柔，像短暂的花一样，第一年死了，第二年换一种姿态又活过来。我们没有谈论过于宽泛的话题，在夏夜里像两个普通人类女子互相搓背。
“听说过青行灯的故事吗？”
“真实存在的「百物语」？”
“对呀，到我们这儿可不就是真实存在的吗。”
“我生前见的妖少，只当是故事来听，死后自己成了幽灵，才明白所有的故事都有源头。青行灯是平安京的，那酒吞童子也是真的？”
“是真的。”
“那个时候的妖怪们还活着吗？都说妖是不死不灭的存在，现在距离平安京时代一千个年头，谁知道妖到底有没有寿命呢？”
“……谁知道呢。”
她看我忽然低沉下去，问道：“你怎么了吗？”
“没事，睫毛掉进眼睛里了。”我揉揉眼，潜到泉水下。
洗完后，抱着各自的衣物往回走。夏夜，月光是清亮而甜的，风在月色里也温柔了许多。人说，夜晚不要走树林。是因为怕我们吗？毕竟黑暗里充满了未知，不知道危险匍匐在哪个角落闪着尖牙。
我们穿过树林走到月光大道上。月亮真亮，照得前方一片通明。
“那个，他是你的朋友吗？”她停住脚，指着身后问道。
我随她向后看去，浑身发红的怪物一蹦一跳跟在我们身后，一只眼睛六只爪，江户的妖怪都长得这么丑？
“不是……我以为是你的朋友……？”这怪物从我们进入森林就跟着，一直都没有放在心上，以为是对方的朋友。
怪物看我们不走了，眼睛上下左右转得飞快。他忽然从腹部张开大口，朝我们跑来。
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快跑啊！”我拉着她朝前面逃命。
她被我拉着边跑边喊道：“原来——他——不是你的朋友——啊——”
“姐姐——我怎么才知道——你是个——天然呆啊——”
我们俩跑着跑着反而笑起来，感觉像是好久没有如此舒畅过了。怪物在后面追，我们在前面笑，要是其他人看到指不定会被当成疯子。
不过有一条坏消息，我因为不识路带着她乱跑竟然跑到了悬崖边。怪物没有一丝力竭的迹象，依旧穷追不舍。
“怎么办？”她紧紧抓住我，紧张地问。
我观察了一下四周，说：“我吸引他的注意，你找机会从旁边绕过去逃走。”
这个想法立马遭到她的反对：“不行，你跑的比我快，应该由我做诱饵。”
“正因为我跑得快所以摆脱他的可能性更大一点。”不容分说，我推开她朝怪物跑去。那怪物被我这样一整反而怔住了，呆呆的反应一秒后才搞清楚状况，向前扑来。
我东藏西躲逃过他争取时间，脑子里想怎么自己老是摊上事儿啊。我得罪过命运之神吗？总是会有麻烦事无缘无故的找上我，不是说锦鲤都是幸运加持的吗？怎么到我这儿就变了呢。
就在这时，幸运发生了。
不知从哪蹦出来的一个人持一把太刃，嘴里念叨着“丰苇原中国，喧扰迷惑其之邪魅，令侍奉吾命之瑰器，将其速速清缴——斩”并一刀戳穿，怪物应声撕裂。
有人救了我，虽然不道德但我确实想在这个人看到我之前偷偷跑掉。我心里有隐隐不安，直觉还是不要随便就和这个人扯上关系为好，这和大天狗教导过我“不可轻易捡外面的东西”是同一个道理。
很不巧，他的视线捕获了我。
“瑰。”他一声叫道，太刃变成一个头戴天冠，手臂上刻有名字的小姑娘。
小姑娘说：“东和，你要找的神器已经逃掉了。”
名为东和的男子扫视一圈挠挠头，“又被逃掉了啊。”说着竟然掩面哭泣起来。
小姑娘好像已经习以为常，无视他的哭泣，和服袖口掩盖嘴角，眼里流露渗人的笑意看着我说：“不用担心，妖怪也一样可以成为道标哦。”
东和一听，脸上挂泪的看向我，破涕而笑：“你是说眷属吗？好！瑰！就让她成为我的眷属吧！”接着狂笑起来。
我惊骇，这两人别是疯子吧，不论是这个身穿和服的小姑娘还是喜怒无常的男子，看起来脑子都不太正常。我转身欲逃，东和的笑声在身后戛然而止。
“你是逃不掉的。”他从身后追来，速度极快。不出几步，我被他压倒在地，束手无措。
他坐在我身上，将我的双手擒住，肆意大笑。
“哈哈哈，还想跑？虽然是个幼崽，但潜力不可估量啊……而且没有名字，方便做眷属。”他俯身闻了闻我身上的味道，“身上一股腐烂之初的苹果香味，哈哈哈哈哈……你这食人的妖物很合我堕落神的胃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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