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白鼠
一小瓶药水滴答滴答，很快就输完了，秦无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蒋岩进来拔了针，眼皮沉重的掀不开，他有些渴，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好像刚刚蒋岩进来像是一个错觉。
秦无难受的晃了晃头，药劲缓缓上来，他甚至觉得呼吸都有点费力气，艰难的挣了挣身上的束缚，他想，应该是压得紧了，所以才不舒服。
他却忽略了此时的自己是真的难受，等到头痛愈演愈烈，仿佛从深处大刀破开，所经之处焚烧殆尽，恨不得满地打滚来消磨这痛楚，可牢牢拘束哪儿容的他如愿，只能像个砧板上的鱼，生生忍受。
秦无仰着头失神的看着天花板，混乱的光线在眼前斑驳缭乱，把自己拆分开，划破血肉，剥皮剔骨，他痛苦的嘶喊，泪从眼角滚滚滑落，最终浸湿鬓发，默默无言。
秦无不知道自己苦苦挣扎了多久，蒋岩来问他能不能吃得下东西的时候，他以为已经过去了一天。
没想到才下午，太阳都没有落下去。
蒋岩把他扶起来，端着便当盒要喂他，秦无抿了抿嘴，“能，能解开一会儿吗，我自己吃就好。”
“还撑得住？”蒋岩倒没异议，放下便当盒，然后有条不紊的给他解开拘束衣。
秦无没有说话，撑着床边慢吞吞地下来，他坐在桌子旁边，一阵阵的眩晕袭来，“要不，打营养液吧。”
若不是难受的厉害，他是不会麻烦蒋岩。
蒋岩似笑非笑，“不是说不留针眼吗?”
对啊，他把这个忘了。
秦无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拿着勺子逼迫自己吃下去，可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根本控制不住，本来艰难的忍着眩晕带来的恶心，饭菜的气味又突然侵入，猛烈的刺激着虚弱的肠胃。
胃部在短暂的抽搐后给予最简洁的反馈，秦无按着肚子跌跌撞撞的冲进卫生间，那好不容易塞进去的两口饭被囫囵吐了出来，他漱了口，步履虚浮的走了出来。
蒋岩只看着他低垂着头，病恹恹的样子，又坐到桌前，动作缓慢的拿起勺子，然后一点点的吃，每一次吞咽都用尽了毅力，忍的攥紧了拳头，青筋盘踞在手背上。
明明痛苦不堪，却不得不往下咽。
吃不得的东西，最终还是白折磨一遭，秦无撑着洗手台恨不得把胃都一块儿吐出来算了，罹受摧残的器官如置烈火，气力被剥夺，浑身虚软，反反复复几次，便当盒里的饭菜也没有少多少。
干呕出胃液，到最后都见了血。
秦无有气无力的软倒在地上，蒋岩看着他，“不吃了？”
秦无摇了摇头，他动作很小，蒋岩不仔细看都没有注意到。
“那你这两天是不打算吃饭了？”
秦无依旧晕的厉害，由着蒋岩把他拽起来，“鼻饲吧。”
蒋岩是不在乎他的，“那把药吃了，明天再插管，忍着点别吐出来。”他说着把药递给秦无，看着他伸出手去拿杯子，腕骨支棱着，竟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他不动声色的从秦无手里拿过水杯，递在他嘴边，“胳膊用不上劲就别逞能。”
肩膀上的那一枪还是留下了不可回转的伤，他不由想到裴铎。秦无本有些黯然，可蒋岩端着水杯喂他吃药，这让他惊喜不已，一口水喝下去差点呛到。
“胃疼吗？”蒋岩问。
秦无摇头，“不疼。”
“胃，疼不疼？”蒋岩依旧死死追问。
秦无轻轻点了点头，“有，有一点儿疼。”
他已经不会主动说疼这个字了。
蒋岩早就摸透他这个习惯，生怕因为秦无不说实话瞒下了什么，耽误了他的事，可就不好了。
“刺激性还是有点大的，晚上要起来就按铃，躺下吧。”
秦无看着拘束衣有些瑟缩，不过他还是顺从的过去了。
任人宰割一般。
他在心里讽笑自己的处境，如同拿着刀，刀尖儿对着自己，半分不留情的刺下，看着血汩汩流出，才释然的笑了出来。
原来你还活着啊？
你为什么还没有死呢？
他心里是漫无边际猩红的血海，波涛汹涌，将他淹没。可他神情平静，连眼神都没变一下，任由蒋岩收拾好，如同小白鼠一样躺在床上，听着门吱吱呀呀合上，紧绷的弦猝然松开，急促促地颤动。
秦无紧闭着眼，他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连着心房都在战栗。
仿似一路坠入黑暗，风声从深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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