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Aloys只敢把车开到稍近一点的地方——怕打眼——又下车扶着Lu一点点挪到车上。他以为Lu一定很疼，因为来时大半身躯都靠在自己肩上，不能不说是沉重的；但Lu上车时还有余暇环顾四周，发出一句“好大”的感慨，他也松了口气——尽管打一开始那关心几乎就是过量的。
那一下倒确实摔得很严重：裤子当然完全破了口，白生生膝盖上蹭出沙迹红痕，血珠贴着伤口渗出来。
Aloys是真拿对优优的办法对他，让Lu平躺着，腿架在膝盖上。他将污痕一点点擦干净，准备给他消毒上药。碘酒碰到伤口时明显感到Lu的身子一僵，肌肉霎时抽紧，甚而有将腿从他身上抽走的架势——立即被他按住了。
掌心下传来的颤抖并不严重，一瞬而已，但偏偏被他见证。
“忍一忍，”Aloys拍了拍Lu，突然意识到这固然是他对优优的方式，但Lu比优优大了一轮，这样做便——他赶紧笑了笑，顺便试着缓解Lu的紧张，“打球的时候也不看着点儿，关导还得骂我没看好你。”
Lu不自在地收了收脚，又被Aloys一把抓住。药没上完，还有红药水，房车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他后仰着身子，忍着棉签在伤口上擦出的丝丝酥麻，想抓抓头发都别扭。
但他偏偏非要去挠，顺便想掏出一句话——大概是为让Aloys不再训自己，索性起了贫回去的心思：“哪儿止关导啊！那群小姑娘就够咱俩受的了。”
药水在伤处敷出凉意，Aloys浮在他膝盖上的手似乎顿了一下，又带着棉签一路蘸开。药味是明显的，丝丝点点地萦在鼻尖，倒让Lu在一霎的疼之后轻松起来。
“就你粉丝多，”Aloys又笑，作势要再来一次酒精洗礼，吓得他装腔作势龇牙咧嘴举双手投降，“是不是微博明星势力榜够高就行了？好好想想接下来的戏，这次拿个奖最要紧。”
他说到电影，两个人反而极有默契地同时安静下来。先前还很明显的痛好似随酒精蒸发，覆在创面的是药水落下的凉和痒，驻了一秒有余，便被纱布遮得不见天日。Lu试着收了收腿，这次Aloys没再按着他，他便自如地——甚至是乖觉地——将腿从Aloys腿上抬开，且不忘将打趣和慰问揉到一处：压酸了吧，不好意思啊。
Aloys瞥他一眼，好像把感受和听闻都弃诸身外。手往裤兜深处一按，掂住个纸盒，接下来的动作却突然慢一拍，好像特意想起来要问Lu：“介不介意我抽烟？”问完了才告诉自己是客套一问，并指望着Lu同样客套一答他不介意。
没想到对方竟然点了点头，Aloys有一瞬疑心自己看错，接下来又怀疑自己想错：这里当然不太通风，然而明明是他自己的车子。
但他自己居然也点了点头，烟盒从手指间滑回原处，手指从兜里拿出来，安分地交叉着抵着下巴，又不安分地在彼此的指节表面点点：——你饿不饿？
前半句来得突兀，不过倒贴合时间的推移，一早他们想的是出去吃，现在事情当然起了变化；至于后半句话是什么，竟然都不必说。
房车里可以生火做饭，Aloys却真的只找到面条，连豌豆和豌豆尖都没有。调料倒是全，但他其实不能保证事后水准，干脆不告诉Lu他想做的是重庆小面，反而有了“手作”这样专属的名号。他和Lu一人捧一碗面，成了字面意义上的面面相觑。
运动过的人吃得很急，佐料溅在嘴角还不自知。Aloys放下碗看了一会，突然没管住自己的手，直接掏纸巾往年轻人唇角一扫，扫完了才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心说或许非得率先说出我去洗碗这种话才行。没想到Lu连这个机会都没给他：谢谢哥。一落地就站起来挪到洗碗池，背对着看不见表情。
越是这样Aloys越是感到无必要的眉头锁紧，其实心里并非没有声音提醒他不必在意，他却很难承认是自己庸人自扰——“自”是需要互动来证明，但互动本身似乎正滑向某种莫可名状的境界。
他忽然想起某场戏：程笛到路有家家访，见路有父母不在，索性给小小少年做了顿饭，最后甚至在家中留宿。这场戏在编剧看来是两人关系转变的第一个契机，不过被更一针见血的人指出，是“上赶着”。
听到这评价的时候Lu就在他身边，那时他们还不太熟，依稀记得身边人咧了嘴。路透报道出来后有营销号说，那是“尴尬一笑”，但Aloys今天想起此事，宁可把那一笑目为“腼腆”诸种形式之一。
问题不是他想起什么戏，而是之后要拍什么戏。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抵死放荡。程笛将路有圈在臂弯里，发梢的汗烫上他的耳垂和肩窝。路有在抖，他知道，骨骼中的恐惧终会渗出，蚕食血脉皮肤后潺湲地冻上他自己的皮肤、而后是自己的肋骨和被肋骨拱卫的胸腔，以及心脏。路有的情绪是长眠在他胸膛内的的刀锋，他的脊骨起伏也像刀锋，程笛拥着这一匹刀，几乎不知如何自处。压过哀怨的原来是恐惧，只有这样才能激发他的**。唯有这样他才能将路有拥紧、更紧、几乎嵌在自己体内，仿佛对方一早没了心跳呼吸。要咬着路有的耳垂才能确认他的存在，但与其说是确认存在，毋宁说是确认他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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