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糖姜汤既辣且甜,傅绾靠在床边,端起白瓷小碗,一饮入喉。一滴汤汁顺着她的唇边,划过细长脖颈,流进白皙锁骨。
谢悠顺眼看去,由于汗水浸衣,傅绾的单薄寝衣几乎是贴在了身上,略显消瘦。
“慢点喝,小心呛到。”她提醒道。
“糖水也喝过了,你该放心了吧。”
谢悠拿过白碗,指了指她的嘴边,傅绾看着手中的手帕,犹豫了下,欲要起身。
谢悠眼疾手快按住了她:“送给你的手帕,为什么不用?”
傅绾浅笑:“你送的礼物,随便用岂不是糟蹋了?”
谢悠道:“等我们分别后,不知道再见会是何年何月,你用着它,才好想起我啊。”口中这么说着,还是找了条手巾给傅绾。
傅绾愣怔了一下,接过手巾,却没想着擦拭,而是说道:“就算没有礼物,我也不会忘记你的。”
谢悠笑道:“我知道,这七年来你没有忘记我,否则不会在竹林一眼将我认出。”
她以一种几乎感动的口吻说着,让傅绾心中充满愧疚:其实是忘过的。
傅绾揉了揉额头,咬了下舌尖,让自己稍微清醒些。从昨日夜里毒发,到现在已经撑过最痛的时刻,加上有魏元贞留在她体内的真气,这一次发作远不如上回剧烈,至少能让她在谢悠面前装装样子。
傅绾道:“回忆……嗯……思容,你想记住我,至少也该听我坦承身世之后,再做决定。”
谢悠不禁莞尔:“怎么,难不成傅姐姐还是什么犯下重罪的江洋大盗吗,让人恨不得割席断交?”
“也许我就是呢?”
傅绾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却让谢悠心底一颤,莫名有了恐慌。她猛然间意识到,这段日子来,自己逼迫得太紧了。傅绾有事瞒着不假,可若这一切的背后会令人失望震惊,那么自己是否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去迎接真相?是否能接受真正的傅绾?
房间里忽然陷入了安静,竟比外面乌云密布的天气还要阴沉三分。
谢悠凝视着白碗中的糖渣,突然道:“说起来我至今还是外逃的罪臣之女,和你比起来,倒也不算逊色。”
傅绾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万万料及不到谢悠竟会说出这番话。
“当年我急着回总舵,所以不告而别。后来我托人问过,令尊是去世三天之后被革的职,但也只是被削为庶民,没有严追,谢府余人仍是清白之身。思容,你想安慰我,倒不必如此。”
谢悠语气轻快起来:“原来你打听过我的事。我还当你嫌弃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只想赶快走。”
“要不然你以为你的俞叔叔为何进阁几年,就坐上副舵主的位子?”
谢悠的眉眼越发动人:“想不到是你暗中扶持。”
“我原本是想让他当个舵主的,他却执意回灵隐寺,追查谢府大火的真相。可见令尊识人实有独到之处,交上了一个真朋友。”
“此乃我们谢家家学渊源,旁人学是学不来的。”
傅绾擦净了锁骨,闻言一笑:“谢姑娘这回怎么不自谦了?”
她被“人不归”折腾了半宿,整个人散着一股倦意,衣领微敞,眼角泛红,露出少见的病弱,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清冷模样?
谢悠的目光在她耳垂多停留了一瞬,仍是那副柔和淡雅的嗓音:“我是自夸,还是说你值得结交,傅姐姐心里肯定清楚,你却故意打趣我。”
“谢姑娘温柔大方,不会对我记仇的,对不对?”
“那可未必,你不是说我喜欢计较得失吗,也许我现在正想着小心思呢。”
“这可怎么办?要不然这样,我请神兵山庄给你打造一把好剑作赔罪。”
“神兵山庄的兵器虽好,但只要有钱,谁都能买得到,算不上什么稀罕物。”
“怎样才算稀罕?”
谢悠指了指傅绾手中的手帕,“这上面的兰花是我一针一线绣出来。”
“明白了,你是想要我做的东西,这也不难。”
谢悠道:“我倒是未曾听过有谁送礼,竟还主动要回礼的。”
傅绾笑道:“是了,不是你要,是我偏要送。”
“傅姐姐盛意难却,那我只好接受了。”
“你可真是走一步想三步。” 傅绾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她,脑袋却是止不住地发沉。
谢悠看她神态疲倦,说道:“好不容易空闲,傅姐姐,你先休息,养足精神。”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昨夜没睡好,所以总是提不起劲。”
“是我特意在汤里放了些安神香料,你好好睡一觉吧。”
在她的温柔劝说下,傅绾的困意渐浓,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傅绾的寝衣是一件白缎薄衫,质地上乘,甚至能透过衣料触及肌肤。谢悠坐在床边,等她熟睡之后,掖好衣角。当谢悠抬起傅绾露在外面的左手时,忽然摸到了她手腕内侧的凹凸不平,就像是两条十字交叉的伤痕。
谢悠眼底闪过一纵即逝的震惊与慌乱,十分缓慢的把傅绾的手放进被子里。
她凝视着傅绾的眉眼,在床边坐了良久,几次向对方的脸伸出手去,最后都是落了下来。
等到外面日头高照,谢悠终于起身,轻轻带上房门,换了一身新装,来到神兵山庄的工坊。
主事正在门前跟手下做交接,看见她来,招呼道:“谢姑娘今天怎么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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