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奕惊夜里睡得不好。
一会儿是竺愿,一会儿是刘子承,他们像旋转的万花筒一般在他眼前来回盘旋。郑奕惊从未见过竺愿,对她的印象本来不可避免地向祝云乐靠齐,可在混沌的梦里她却始终面目模糊,仿佛是他潜意识里就认定不会有任何人同祝云乐相像。
身旁有人在说:“我怕……”
后面的话音被巨大的轰鸣声掩过。
尚来不及思考哪里来的轰鸣声,郑奕惊转头,认真对他说:“我不会。”
那人沉默着不开口,身旁场景突转,刘子承忽地跳了出来,洋洋得意地笑:“真的不会吗?小孩子说谎是要被石头砸死的哦!”
不待他张嘴,身上突然被一重物压住,体力如同蒸干的水一样一丝一缕地从他身体里流泻出去。他动弹不得,狠狠喘了一口气,偏偏嗓子里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郑奕惊急了,直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上他的额头,他激灵一下,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终于从睡梦中转醒。
睁开眼,有人俯身瞧着他,小声问:“做噩梦了?”
对上祝云乐亮色里微微透着蓝的眼睛,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境里的人与事便一齐消散,被他丢了个干净。
郑奕惊坐起身,声音带着些微沙哑:“你怎么过来了?”
他们不是在一个房间睡的,郑奕惊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喊了什么,把他吵醒了才过来的,却又听见祝云乐放缓了语调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是说他自己。
“哦。”郑奕惊揉了揉懵懂的眼,往旁边让了点,让他上床躺过来,“你还记得吗?”
毯子里还淌着未散的热,只聚在身侧一点,像一腔赤诚的陪伴,牵引着他情不自禁贴近身旁的小朋友,闭眼小声说:“记得。”
他贴上来的动作让郑奕惊愣了愣,他低头拨开祝云乐滚乱的黑发,才发现他汗湿了半个额头,鬓边有几缕还浸着水,凉丝丝的,给人一种是被眼泪打湿的错觉。
“怎么了?”郑奕惊俯下.身问,祝云乐这才抬头,睁开眼看他,面上瞧不出多余的神色,是寻常的平静,只有眼下透着的亮色与蓝都变成了一层薄薄的水光。
“怎么了?”他又问了一遍。
“梦到小时候的事情,我爸来——”祝云乐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该怎么说,“来看我,问我要不要跟他走。”
“然后呢?”
“我好久没见过他了,不知道算好梦还是噩梦。”
郑奕惊不太熟练地揉过他耳朵上方那一块地方,接着问:“怎么会是噩梦?”
祝云乐叹了口气:“我又丢下他自己走了,走的时候听到他一直在喊我的名字,大概是对我很失望。”
“你们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是他和你妈妈离婚前?”郑奕惊想了想,问。
“离婚之后。”祝云乐轻声说,“六七年前的事了,好像是我刚过十三岁的时候。”
“一起说过话吗?”
“没来得及。”
郑奕惊看出他心情沮丧,低下头,给他一个小猫舔水般温柔的吻,继而认真说道:“那就是叔叔他想你了,有机会可以跟他见一面的。”
祝云乐不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郑奕惊重新躺下,两手扯着毯子的两只角将自己与祝云乐一起严实盖住,拥着他说:“睡吧,晚安。”
祝云乐也觉得困倦,额头抵着郑奕惊的颈窝,满脑子的烦乱驱散不开,他冷眼看着,索性不管,只是闭眼小声说:“晚安。”
仿佛偷偷给自己下了一个要睡的咒语。
.
这天是周末,郑奕惊不上课,也没有别的安排,他醒得早却不起来,陪着祝云乐躺到日上三竿。
中途贝宁找他,提了几个《隐藏》的作业方案,都是小品摄影的光影创意,他一一翻看完,没评价好坏,只说自己知道了。
刚放下手机,祝云乐轻轻动了动,好像是刚醒,他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撞进郑奕惊怀里,大腿擦过一个立着的还挺精神的东西,迷迷糊糊地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往后缩了缩,小声嘀咕:“青春期的小孩儿。”
郑奕惊听见,勾手揽住祝云乐,用虎牙吮咬他的耳垂,也小声说:“青春期是13到23,你自己还没过吧?”
他说话时的气音震在耳朵旁,害得祝云乐耳朵一热,不自觉洇红了半边耳廓,被郑奕惊瞧见又想张嘴咬。
祝云乐抬手抵住男生逼近的下巴,随口说:“我没你那么……热情。”
“哇,”郑奕惊被他推拒的动作伤到,扫兴地躺倒在床上,夸张地说,“柏拉图。”
祝云乐觉得好笑,凑过来在赌气小孩儿的脸上戳下一个吻:“我没有。”
郑奕惊转过头盯着他看。
祝云乐又说,“我只是不那么遵信弗洛伊德。”
郑奕惊冷漠地“哦”了一声,没一会儿又被他拽起来:“想吃什么?”
郑奕惊问:“你做?”
“没食材啊宝贝,”祝云乐笑着看他,“自己点外卖?”
“不要。”郑奕惊边扒拉着一头乱毛进卫生间,“去逛超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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