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曦晨想过许多种越清母亲的形象，温柔贤淑的，外放热情的，内敛端庄的……只是真正见到时还是非常意外。
金发碧眼的女人翘腿坐在狭小的桌椅之间，一见到他们就轻轻笑起来，笑起来尤为明星，这位女士的眉眼与神韵都极其地含着越清的影子。从气质上不难看出她与越清的亲缘关系。
竟然是外国人吗……楚曦晨听到她用英文与自己打招呼，一时半会儿竟然忘词，转头向越清求救，眼神在问：说中文还是说英文？
越清立即道：“你别装了，他会被你吓着。”
越清妈妈化着淡妆，眼尾似乎也有一滴红痣，楚曦晨极为感激她给了越清这项基因。她笑了笑，说：“怕说中文吓到你，反倒弄巧成拙。”这汉语字正腔圆，比楚曦晨说的还好。
楚曦晨受宠若惊：“没有没有，阿姨好，我没被吓到，就是您太好看了……”被越清盯了一眼，楚曦晨管都不管，无端地搜肠刮肚，说了一大堆讨好的话。
越清妈妈眼神在他们之间来回一圈，说：“我的中文名叫林栗，你叫我林栗就可以。”楚曦晨被她看得心惊肉跳，忙点头。接下来林栗又感谢他帮越清补课等等。
家长会快要开始，越清和楚曦晨两人走出教室，楚曦晨还晕晕乎乎的，伸手说：“扶我一下，我腿好软。”
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站着，越清忍不住那张嘴，嘲笑道：“有那么紧张么？还腿软呢，见我爸的时候你怎么不腿软？”
楚曦晨小小声说：“那时候还不知道喜欢你啊。”
越清笑道：“现在终于知道了，理解我见你妈妈是什么感受吧？”
“我觉得你一点都不紧张，还鬼话连篇胡扯得很顺溜呢。”楚曦晨回想起那天越清鬼扯他体育课崴脚就不由心生佩服，实在甘拜下风。
越清想了想，笑出了声儿：“好吧。”偏头笑了半天才又说：“可能我们脸皮厚的人紧张起来跟其他人不一样，我可真紧张了，心脏砰砰地跳。”
他一笑楚曦晨就脸红，明明没有什么原因，寒冬冷风里也面如火烧。
“曦晨。”越清突然叫他。
“干什么？”
楚曦晨压着眼睫，手指在衣襟里簌簌发抖，他的手从温暖的口袋里抽出来，落进冰凉的空气里，手腕一冷。楚曦晨诧异，一低头便看到越清正把一只金镶玉的镯子戴到他手上。
“幸好尺寸够大。”戴上了，越清舒口气，把衣袖拉下来掩住那只镯子，说：“这东西我家传了不知道几代，我妈早就给我了，说给未来对象戴。”
楚曦晨立马想退下去，心底一片慌乱，脱口道：“我不要，万一我弄碎了怎么办……”手镯还没推到腕骨，他人被越清一推，后背贴上墙壁，逼仄的空间里，越清猛然靠近。
“我管它碎不碎？”越清说得极为笃定，嘴唇甚至蹭到楚曦晨的耳廓，微痒，声音也撞入耳膜，穿进心中，引起极大的震动，他说：“先给我把你套牢了，哪儿都别想跑。碎一个买一个，要不是怕你嫌我浪费，我他妈都想给你全身挂满聘礼。”
太强势了，楚曦晨没办法拒绝，只好退让接受。他觉得自己被越清吃得死死的，无可奈何，心中还惴惴不安，久别的惶恐涌上来，挥之不去。
他声音打颤：“你先起来……会被看到……”
“好。”越清慢条斯理地松了手，像只吃饱喝足的狼似的用幽深的眸光注视楚曦晨，势在必得到叫人心都发慌。
楚曦晨正想说话，外头忽地声音一大，熙熙攘攘的人群蜂拥而出，是家长会结束了。越清摸摸他的头，要走之前回首笑道：“收了我家的东西，就别再想跑了，明天见。”
家长会之后是半天假，林栗从国外回来一次不容易，越清是肯定要和她回家的。明天高三赶着上课，他又得大早上回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楚曦晨心中却隐隐有不安，枝头寒鸦蓦地飞起，震落一树露水，冰凉的水珠砸进后衣领，激起一阵战栗，像不祥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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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母子俩在花园里一边散步一边聊天，天际寒星闪烁，地上露水滑落。林栗把金色的长卷发拢到脑后，在心中反复斟酌，这是她身为一个母亲最后的一点儿耐心。最终她用两人之间更为习惯的英文问：“你喜欢那个男孩，对吗？越。”
越清没有迟疑，脸上连一丝慌乱都未曾出现，说道：“是的。”
林栗看着远处别墅里的窗户光，皱眉道：“我听说中国这边不是很赞成同性恋。”她的语速很快：“我十分担心你们两个会受到谴责，甚至是歧视。这种负面的环境如若是陌生人引起的倒还好，要命的是厌恶、嫌弃你们的是平时关系亲密的朋友和家人，那么，所带来的伤害会非常之深。”
“我知道。”越清说，眸光如一湖泛不起涟漪但底下满是暗流的水，“我不是没想过。”
“别人怎么样我暂且不知道。但越呈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他死板得很。”林栗说，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我跟他离婚的原因。”
越呈就是越清的父亲，他为人极为死板，认定了什么就必须要做到。越清因此越发反抗，越发叛逆，找着各种机会和他唱反调，在大是大非上父子俩虽然没有分歧。但在这件事上，要越呈让步几乎等同于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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