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置妥当后已经月上柳梢了。
杨甫气若游丝往沙发里一瘫，开始算账：“这一天忙得我……又是彩排又是雪崩又是进山搜人。你是不是故意的？”
“后两个不是。”
戴星台正同吴秘书核对明天晚宴的名单，漫不经心答他一句。杨甫一拍沙发扶手正要发作，吴秘书忽然“诶”了声，急道：“对了，还有件事！——您爱人之前来电询问您的情况，我当时说有消息通知他，结果忙到现在才想起来，抱歉老板，是我的失误……您要不要尽快报个平安？”
这在她数年的职业生涯中称得上重大失误，面上除了歉意，不免有懊恼。
“没事。”戴星台神色淡淡，没说他回来看见手机上那几通未接来电便断然关了机。
他拿了外套起身往外走，“先找酒店经理接洽一下明天的晚宴。”
到酒店大堂，经理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此前双方见过数次面，还算熟悉，但经理前方还站着一名陌生的年轻女人，长发拢在脑后，一身利落的职业装。
她五官精致清远，余光见戴星台几人走近，便眼风淡扫过来，眉目中无端添了一分凌厉。
“请问这位是？”吴秘书走到近前开口询问。
“诸位晚上好，我是酒店的负责人，敝姓叶。”
戴星台握住她伸出来的手，只稍碰了碰指尖，很快放开。他点头致意：“叶女士，你好。”
杨甫全程在后面尽量减弱存在感，假装自己是个小职员。
一行人去特意准备的会议室商量第二天的事宜。
因为这一场意外，年会除了无法到场的伤患，其余人留下或提前回家全凭自愿。人员有变，原先安排好的场地、坐席、饮食诸方面也成为变数。商议到最后，无非是酒店配合他们作出变动。
事情敲定，戴星台便想告辞，他刚起身又听叶女士道：“今天雪场也存在一定责任，我们会补偿贵公司一半的损失。另外，我请了几位心理咨询师过来，如果有人需要心理疏导，未来一个月随时可以咨询他们。”
“补偿就不必了。”戴星台对酒店的慷慨表现出了些微意外，继而道：“心理疏导这方面倒是我考虑不周，多谢了。”
两方辞别后，戴星台犯了烟瘾，就近找了间吸烟室。
杨甫和吴秘书则各自回房，等进了电梯，杨甫难得露出些苦恼：“刚刚那位美女好像有点眼熟……”
旁边吴秘书按下楼层没接茬，暗自翻了个白眼。
戴星台抽完两支烟，返途时路过刚才的会议室，大门半开，亮着灯，大概是工作人员忘了关。
他上前正欲推门进去关灯，两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不由止住了动作。
其中一人是数分钟前才见过的叶女士。
“以后再出现这样罔顾自己安全的情况，你必须跟我回家，没得商量。知道吗？”
话是指责，口吻倒更像担忧。
“知道了，姐，你快回去吧，你那么忙不必特意来看我。”
温朗的青年嗓音更为熟悉，是陶也。
“你当我想来，还不是爸妈担心你，大哥又走不开，只能托我来看看你。若非知道你平安，爸妈肯定要从国外连夜赶回来。”
“……对不起，总让你们为我操心。”
叶女士沉默良久，低低叹了口气，似无奈似心疼，“淘淘，我不是这个意思……明天杨医生会过来，如果你近来状态不乐观，多去找他聊聊。”
戴星台没打算继续听下去，他收回手，转身离开了。
*
“怎么一直看手机，是不是公司有事情找来了？都说妈只是摔了一跤，没大碍，都怨你爸非要告诉你。”
“不是，您别担心。”萧凡宋按灭手机屏幕，“我去买给您碗粥。”
路上他没忍住又拿出手机，上面依旧没什么动静。萧凡宋抿着唇，眉头又紧皱起来。
得知戴星台所在的地方发生雪崩时，他正在高速上，下午家中来电话，萧母从楼梯摔下来进了医院。萧凡宋向公司请了两天假，当即坐上了前往邻市的车，车和司机还是成深知晓后派给他的。
途中成深一直打电话进来，萧凡宋都掐掉了。
他记挂生死不知的戴星台，电话拨过去始终无人接听，终于接通时却是戴星台的秘书，对方如实相告：救援队还在搜索中，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他。
萧母是尾椎骨折，伤势不严重，就是要卧床休养。萧凡宋高高提起的心只能放下一半。
谈及近况，萧母问他工作如何，有没有遇上难关，叮嘱他天气渐冷了，记得多加衣，又说戴星台最近必然忙得慌，他需多体谅，免得两人生了歔隙。萧凡宋心不在焉，两三句敷衍过去，被萧母洞穿，问：“发生什么了？跟妈说话魂不守舍的。”
萧母很中意戴星台，这些年拿他当半个儿子看，萧凡宋不愿说出实情给母亲添忧，“没什么，在想一点工作上的事。”
给萧母喂完粥，萧父刚从学校赶过来，夫妻俩是同一所高中的特级教师，从教三四十年，大半辈子都在跟学生打交道。
“怎么样，伤还疼不疼？我给你请了一周假，好好养伤。”
“好多了。有凡宋在这照顾我，你宽心回家休息，手忙脚乱一天了，明天还要给学生上课呢。”萧母躺在病床上，对丈夫的过度紧张感到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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