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销雨霁。细微的呜咽声逐渐停歇。
陶也眼帘悬悬欲落，软绵绵陷在被子里，额鬓犹带汗。
前一晚被折腾到凌晨，大早起来上班，现在连中午也没得休息，他手都抬不起来，越想越委屈，抱着枕头撇过脸，不肯看戴星台，用掺杂鼻音的声音埋怨：“累……”再多的一句责怪也舍不得了。
“下午在这休息。”站在床边，戴星台下颌边的创可贴已经撕掉，与此同时两根手指上多了个牙印，方才逗得太狠被咬的。
他俯身将人从绒被中捞起，抱去了浴室。
这里没安装浴缸，陶也昏昏欲睡站拥着戴星台，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好几次差点睡过去。全程是戴星台搂住他的腰完成了清理。
从浴室被抱出来，陶也脸颊仍有潮红，两臂松松环住戴星台的脖子，勉强撑起最后一丝清醒，半合眼轻声说：“还要下去工作……”
“睡。”戴星台不由分说将他放到床上，扯被子盖住，一并掩去了他身体上新旧交叠的爱痕，“给你批假。”
一沾枕头，困意汹涌而来，陶也打了个滚，很快落入黑甜的睡梦。
这个休息室倒真成了用来藏娇的金屋，传出去恐怕要叫公司上下大跌眼镜。
下班回家途中，手机进来了一条信息，等到下一个红灯戴星台才点开查看。是萧凡宋说要出差几天。
内容语焉不详，没说究竟几天，也没提具体地点。
戴星台目光一掠而过，随手回了个“好”便没再管。放在从前他起码会细问几句，再嘱咐路上注意安全。
车子驶入私家车位泊好，那边陶也同样把自己的车停在他相邻不远的位置，按了锁走过来，“今天想吃什么？”
两人一道步入电梯，陶也报了几道菜：“酸汤肥牛、清炒苦瓜、鱼香茄子……唔，再加个三鲜汤？”
戴星台按下电梯按钮，“不要苦瓜。”
似乎是诧异，又像新奇，陶也转头看了他一眼，莞尔：“好。”
陶也笑意未敛，电梯上行没几秒便在第一层停下。
电梯门缓缓拉开，萧凡宋站在外面。陶也笑容微顿，继而再次扬起嘴角，寒暄：“萧先生。”
萧凡宋点点头，视线在两人之间扫过，迈步进来顺手按了第12层。他背对着站在戴星台和陶也前方，三人无形中组成了一个奇异的三角形。待电梯运行上升他才出声：“刚下班？”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不知到底是问谁，抑或二者都有。陶也原不打算接话，但余光见戴星台一副懒得理会的样子，只好说：“嗯。”
其实萧凡宋还想问：你们这么巧一起开车回来？但这念头突如其来，仿若质疑，他终究没开口。
“不是说要出差么。”戴星台的声音响起。
“……嗯，”他说，“我回来收拾些行李，马上要出发。”实则成深的车子就在楼下等着他。
戴星台淡淡应了声，没再多言。
很快到达陶也家楼层，厢门打开，数字“11”的按钮随之熄灭。
陶也抬脚走出去，转身面对他们，他对里面一前一后静立的二人露出惯常的微笑，礼貌道：“到了，我先走一步，两位再见。”
青年的身形被一寸寸关合的电梯门衬得清瘦。最后一眼看见的是他弯起的乌浓眼睫，萧凡宋目视他的眼波淌过自己，流向戴星台。一切分外平常。
或许世上真有第六感这样玄之又玄的东西，一切如此平常，他心头偏偏萦绕着一丝躁动难安。
也正因这种平常，让他忽略了冥冥中的预感。便不曾注意到身后丈夫的眼神从始至终没有安放在他身上。
后来萧凡宋方明白，为什么那天总有异样感挥之不去。
明明最初梯门打开那一瞬，陶也正与戴星台笑得亲昵；明明两个人同乘电梯，却只有第11层的按钮亮着。
明明……那么多端倪一早显露了。
戴星台发觉萧凡宋魂不守舍，收拾出行衣物时几次忽然停下动作，在原地怔怔发呆。他将一切收入眼底，却不言明。
直至萧凡宋再次出神，他才开口催促：“你这次出差多久？”
被他喊回了神，萧凡宋眼皮抬起来看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去，答道：“说不好，五天左右，也许一星期。”
两相无言，他收拾行李，戴星台见他动作慢腾腾，耐心告罄，“我出去一趟。”
连敷衍都欠奉。
萧凡宋恰从衣柜里取了件衬衣，闻言一顿，张了嘴想说点什么，戴星台已经移步走到玄关。他仿佛下定决心，抱着衣服追过去叫住戴星台：“等等——”
“还有事？”戴星台问。
“我……”他想说刚回来就要走吗，想问最近工作忙得怎么样，胃病有没有再犯，要记得三餐按时；最后这些话通通被咽下。
他垂下眼，手指默默攥紧了怀里的衬衣，不敢对上丈夫双目，只说：“后天你的生日……我可能来不了，抱歉。”
两人的各种纪念日、各自生日、特殊节日有时由戴星台操办，有时是他；他们从来一同度过，纵使再忙也会一起用顿餐。
这是相恋后，他第一次缺席戴星台的生日。
“不要紧。你忙吧。”
门被打开，又“嘭”地关上。
戴星台离开时的衣着鞋履与刚回来时一样，好像他只是口渴了，进门倒杯茶歇歇脚，好像这里不是他为之停留的家。他走得比正要离开的萧凡宋还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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