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他。”
“他只是多看了你几眼，谁都不免有多看几眼的时候！”
“我看人也会像他那般下流？”
柳头枝低下头轻轻的咳了起来，，拥住他的手臂紧了紧，又松了松，
“小树叉，你可以轻贱一双筷子，轻贱一桌菜，但你不可以轻贱一条人命！”
柳头枝懒懒地斜挑起眼皮轻看，在说教的不是别人。尹长空看着柳头枝微张的一双眸子，怔了怔神。虽然他无数次被杀，但是他还没杀死过一个人。杀就意味着有一天被杀，而死是唯一的结局，只是杀死与被杀死的的不同。
尹长空放开拥在怀里的柳头枝，缓缓的站起身来，走到了男人尸体的旁边。这个花哨的死人，居然就是白天差点被柳头枝戳瞎双目的公子哥。默默四下一扫，尹长空转身对男人的仆役和缓道，
“你家主人是谁？”
“是是是县令家的大大大大公子••••••”
“贵姓？”
“李李李李••••••”
“哦，李公子！”尹长空幽幽转身，附到尸体的耳畔又道，“李公子啊，有道是杀人偿命，我却没有多余的命还给你，怎麽办呢？”
“那那那那那••••••”仆役们还在抖。
“你们是怎麽来的？”
“马马马车车车车车！”
“拉过来，我要送你家公子回去！”
几个仆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呆愣了几秒，起身离开了。不一会儿，还真拉了一辆马车回来。一匹瘦弱的白马，一个骨肉如柴的执鞭老人，一个辆了大绿绸缎的马车。绸缎上还绣了大朵大朵的牡丹，牡丹呈暗红色，僵硬的如随时要崩落的土块，有血腥味。
血染的牡丹，血已凝结。
尹长空抱起男人的尸体，坐进了马车。当然，柳头枝也坐了进去。老人扬鞭，马车就跑了起来。马车跑的很快，也很稳。
“我当你是瞎子！”柳头枝盯著坐在对面的尹长空，幽幽道。尹长空只是望著靠在旁边的尸体，不言语。车并不是很颠簸，柳头枝却晃了起来，一边晃还一边咳，不久嘴边就咳出了殷红的血丝，一张苍白的脸也在略显急促的呼吸下显现出病态的红晕。
突然，马车剧烈的摇晃了一下，尹长空急忙把差点撞上车顶的柳头枝揽入了怀里。柳头枝闭目浅笑，小心翼翼的收起发力的手掌，顺势把男人的尸体一脚踹到了坐塌下面。尹长空俯下头看著柳头枝，一瞬间的晃神就擦过了他的嘴角。然後扬起头，挑起了一边眉毛，撇嘴道，“你嘴角是什麽？”
柳头枝睁开一只眼睛，“你尝不出？”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定是被你气死的！”
“我又没说咳出的不是糖浆，你自以为是的，倒还怨别人麽？”小狐狸低声嗫喏著，把额头贴上尹长空的脸颊，又怏怏道，
“不过我是真的病了，不信你摸摸！”
果然很热！
尹长空皱眉道，“谁叫你在树上坐了大半夜？”
“你啊！你还让我喝露水！”
“你！”
“怎样？”
“好，好极了！”
“有多好？”
“好的无话可说！”
小狐狸一口咬在尹长空的胳膊上，一双沁过水的眸子，却还斜斜的胶著在尹长空的脸上。尹长空好笑的把小狐狸拥得更紧，附到他的耳边小声道，“老实点！我们快到了。”
“这县令家的府邸也未免太远了！”
“再远也得去，实在不行，就把你赔给他们算了，哈！”
“哼，我杀了人？”
“一个死人。”
“你不是个瞎子！”
“大多数情况下不是。”
“要不是某个笨蛋跳下来，这个死人就不会太孤单了。”
“我只期望，我不要太孤单。”
“我不会死！”
“哈哈，”尹长空笑了笑皱眉道，“我们惹上麻烦了。”
“错！是有人来找麻烦了！”柳头枝把目光垂向尹长空揽住自己的胳膊缓缓又道，
“你一定要去？”
“有不去的理由？”
夜起了雾，枝叶之间想必也结了露水。枯瘦的老人赶著如柴的老马，驾著大绿绸缎的血车行驶在空旷的街道上。雾渐浓，马车消失在了浓雾之中，马蹄声混著车辕细弱的吱扭声，回荡，不绝，游走……马车停在了一扇不算太气派的朱漆大铁门前，门上有两个兽首铁环，尹长空叩响了其中的一个。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面色和善，矮矮胖胖。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摇摇晃晃的冬瓜，亦或是一锅冬瓜丸子汤里不太规则的丸子。
“晚上好！”尹长空向冬瓜亦或是丸子汤打著招呼。
“晚上好！”男人笑吟吟的应著。
“这位大哥怎麽称呼？”
“大山楂丸。”
“呃，东瀛人？”
“当地人。”
“这个名字，呃，很独特！”
“谢谢。”
“我听说这是县令老爷的府邸？”
“是的。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呃，我带县令老爷家的大公子回家。”
“哦，多谢了！交与我就好。”
“大大哥是？”
“他老子。”
“县令老爷？”
“正是在下。”
“我这就将贵公子••••••”尹长空缓缓地转身，没有尸体，没有赶车老人和马车，甚至连柳头枝都不见了，只有还没散尽的雾气，以及隐在雾气中的屋舍，以及包含万物的无尽黑暗。
“夜深了。”县令老爷对著尹长空说道，依旧言语和醺。
“我想不会更深了。”尹长空望著空荡荡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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