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唐砚之断断续续病了一个多星期才好起来，辛愿并不知道这是因为他总是趁她上班偷偷跑去给辛父辛母送饭，还不时东奔西跑地给辛父找肾源的后果。
烧一退干净，辛愿就拖着唐砚之去做了产检，虽然胎儿很正常，他自己身体的指标却没几个能看的，还一直拿着一张B超图傻笑。
“小愿，你知道…宝宝…在哪里吗？”唐砚之把图片伸到她面前，声音温柔带着浓浓的喜悦。
“不知道。”一天到晚折腾她老公的小东西，她才不要知道他在哪里。
唐砚之弯眸笑笑，在一团黑糊糊的东西中指了指：“在这里…这是胎囊。”
辛愿睁大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正一阵郁闷，自己的手却被他拉了过去，覆在了他的腹部。
他的手心很凉，小腹却是温热的，辛愿觉得有一道道温暖的电流传过来，让她的指尖有些酥软麻痹。
“大概…大概就是在、在这个位置，”他声音低哑，有些紧张地观察着她的反应，喉咙反复吞咽着，脸色微微发白，“现在还…摸不到什么，可能…四个月的时候，就…就能动一动了……”
辛愿看着他，表情呆呆愣愣的。
她不会不知道，他做出这个动作，是克服了多大的心理障碍。他们的上一个孩子，就是因为她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才会那样离开的。
那个孩子，才三个多月大，再过十几天，他也许就能动了。
辛愿咬住嘴唇，低下头，轻轻地在他小腹抚摸起来。
唐砚之静静地任由她动作，苍白的脸上晕着一圈淡淡的光华，美好得不可方物。
—
除夕将至，辛愿决定把父母接回家过年，公司的事情结束后，她和辛母说了一声，就到医院去给办理出院手续，帮辛母收拾东西。
“妈你歇着吧，我来就好。”辛愿现在的手脚已经比之前麻利很多，收起东西来又快又整齐。
辛母操劳多日，看起来比辛父还要苍老疲惫许多，坐在一旁看了辛愿一会儿，哑声问：“砚之没有来吗？”
“他在家里休息呢。”
辛母的目光沉了沉，没有说话，只是看到辛愿拉开了床头的抽屉的时候，忽然慌乱地喊起来：“那里没有东西！！”
但是辛愿已经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本薄薄的本子，上面是辛母的字，纸张褶皱，字迹凌乱。
辛母脸色煞白地去抢：“小愿，不要看！”
辛愿躲过辛母的手，将本子牢牢地拽在手心里，手背挣出了青筋，脸色一阵青白。
她已经把上面的内容看得清清楚楚完完整整。
「你也清楚你和你叔叔这个血型，等肾源不好等的。」
「不如先把孩子打掉吧，趁现在月份还小。」
「你就算记恨叔叔阿姨，也想想小愿吧，如果你叔叔就这么没了，她该多难过啊。」
「孩子可以再有的，父亲就那么一个，你说小愿怎么受得了？」
「我说的话可能很难听，但是你不要太高估你和孩子在小愿心中的地位。」
震动何其之大，辛愿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脑袋一阵一阵地发懵，胸腔里有团火烧得心脏灼热着疼痛，却又觉得从头到脚冰冷彻骨。
“妈…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让唐砚之给爸捐肾，尤其是…你明明知道他怀孕了……”辛愿低着头，一字一句，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她浑身都在颤抖，包括牙齿。
辛母惨白着脸，试图靠近辛愿：“小愿，你…你要知道……”
辛愿忽然将本子狠狠甩在地上，眼泪倾泄而出：“你要知道那也是我的孩子，是我们家的孩子！！”
辛母没想到辛愿会发这么大火，顿时也怒了：“那又怎么样？他把你糟蹋成这个样子，能是什么好人！他生出来的孩子，我也不会认！”
“妈！！”辛愿这一声喊得歇斯底里，“如果这样的话，你就当从来没有过我这个女儿！！”
她知道她不孝，对着自己的亲生母亲说这样的话。
可是她更心疼那个不懂抱怨不会喊痛只会付出，别人微微一笑他就能开心上好几天的傻子。
他一直都把她的爸爸妈妈当成家人来对待，哪怕他们连一声爸爸妈妈都不让他喊。
她的妈妈找他要钱，他大笔大笔的给，节俭地吃着公司又咸又辣的工作餐，胃疼得满头大汗也不吭一声。
她的爸爸需要输血，他不顾一切地抽，少数几次的拒绝，都是因为感冒了，抽出来的血对辛父毫无裨益。
每逢过年过节，他总是向她细心询问他们最近的状况，然后到超市去挑选很多补品和用品，希望她能转交过去，她却几乎全扔了。
她能够想象，如果不是因为怀着孩子，那颗肾大概早就已经不在他身体里了，他可能刀口疼得腰都直不起来，却也不会告诉她哪怕一个字。
她也能够想象，如今敏感脆弱的他，听到她母亲说出不认孩子这样的话，会有多么崩溃。
辛愿流着眼泪，哽咽抽噎着断断续续地把这些话告诉辛母：“他从来没有糟蹋过我，是我们糟蹋了他！妈你有没有想过，他才毕业没那么几年，就算他再怎么优秀有能力，如果不是把命拼进去赚钱，怎么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买房又买车，把我们一家人都安排得这么妥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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