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医院门口那家餐馆里面,易时卿看见顾琛拿着菜单,一脸“磨刀霍霍向猪羊”的表情,心底一寒。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钱包,瘪瘪的。
他觉得今天出门之前应该看看黄历的,也许本来就不宜砸场……哦不,是不宜出行,不然怎么砸场不成,反而惹上是非,更糟糕的是,还遇见了顾琛。
顾琛,顾琛,这个他以为早已从他生命中剥离的名字,这个他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
而现在,他就坐在他对面,扒拉着盘子里面的牛排,顾琛抬起头的时候,就像早已经忘记了那些不愉快的过往,云淡风轻地问他:“你不吃吗?”
他顿时就格外地忧伤不堪了。
“都说了没食欲。”
他恹恹地说了一句,然后靠在椅背上,后知后觉地觉得心底有些空空的,疼。
那些陈年的旧伤口好像又在隐隐作痛了。
“那我帮你吃。”他的叉子伸过来。
易时卿缓慢地说:“你怎么有胆量跟着我来吃饭,不要保持距离了吗?”
“我目测这个桌子大概有半米多宽,所以我和你应该还在安全距离。”他头也不抬。
头虽然没抬,可心却是乱的。
他最后一次见易时卿的时候,五年前,他和他都大三。
那是夏天的一个晚上,篮球场上校队的汉子们脱光了上身的衣服,在路灯昏暗的光下面打球,盛夏黏而湿的空气里,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他就在二食堂传过来的那股子涮锅味儿里,绞尽脑汁地想要用最自然的姿态表个白,可就是怎么也自然不了。
他一想到即将要出口的话,就连心跳都会加快,再加上高温,他握紧了的掌心里面是一层黏腻的汗水。
易时卿色眯眯地盯着不远处一个光着上半身投篮的男生,啜了一口手中拿着的奶茶,问顾琛:“你觉得那个男生身材怎么样?”
顾琛的心跳慢了一点点:“我没关注这些。”
继而,他觉得他有必要掌握一下敌情,问道:“你说的是哪个?”
“喏,没穿上衣那个!”
他茫然地扫了一眼篮球场:“都没穿上衣啊……”
看着一群不穿上衣的男生,他觉得心跳又慢了一点。
“那个啊,穿蓝色短裤的,有些肌肉那个。”
他按了一下心口,心跳很正常,肋骨有些硌手:“原来你喜欢肌肉男。”
“还行,总比那种瘦到靠着都硌得慌的好。”
他默默地松开了拳头,心想,还是改天吧。
这个天一改,就改了个无期。
打从那以后他就没有再见过易时卿,直到今天。
这一次他登场的方式更加夸张,作为一个人们口中在婚礼现场捣乱的第三者,他现在看起来很悠闲。
他一边吃,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你真的不是第三者啊?”
易时卿没有答话,沉默了好一会儿,问:“你吃完了吗?吃完了就走吧。”
顾琛放下叉子,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他一脸的倦容,有些呆滞地盯着自己那边盘子里面被顾琛瓜分了一部分的牛排,没有表情。
那么讨厌见到我吗?顾琛很想问。
“你先走吧。”
最后,他淡淡说了这么一句。
易时卿觉得自己很少这么听话,站起身来,叫服务员埋单,然后就在等服务员过来的空当,有些过意不去地说:“今天非常感谢你,救了夏老太太。”
他没有反应,易时卿又说:“我早就知道你会成为一个好大夫的,你那么厉害……”
他又握紧了叉子,轻轻开口:“你走吧,我来结账好了。”
“没事的,都说好了我来请客的,再说今天也确实是麻烦了你……”
然后,易时卿就又丢了个人。
他打开钱包,数了数,里面最大的一张票子是五十的,而且就那么一张,其余都是些零钱。
服务员耐心地站在旁边一边看他数零钱,一边报了个价:“您好,总共消费一百一十七元。”
他硬着头皮,绝望地数着那些零钱,心想,要不要这么坑爹啊,两份牛排套餐而已,一百多?怎么不去抢呢。
顾琛也不急着开口,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数钱。
他数了整整两遍,五十四块八毛,还真是有零有整的。
“要不…”他怯生生地抬了头去看顾琛,“你能不能帮我……”
他嘴角扬起来:“是你说要请我吃饭的。”
“可是我真的没带够钱……”
他摸摸下巴,似乎在很慎重地思考,“那没办法,我只好先借钱给你了。”
他利索地掏出钱,结了账,似乎心情很好,走出餐馆的门,他问易时卿:“什么时候还钱?”
“……”易时卿很郁闷,“我才刚借!你要不要催这么紧啊?”
“也不是太着急,就是我刚刚想了想,我这要钱也得有个要处。”他拿出手机递给他,“把你的号码存一下。”
“你放心,我不会跑的,一百多,我还得起的。”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跑呢?谁知道你会不会像几年前那样……”他话说了一半,停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有些不耐烦地拉过他的手,把手机塞到他手里,“快点留号码,我下午还要工作呢,没时间跟你在这儿耗着。”
易时卿只好输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还给他。
“那我走了,到时候到医院还你钱。”
易时卿转过身,慢慢走,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像是发黄的书卷一样一页一页打开了,空气里面一股子汽车尾气的味道,这不像多年前那个夏天,还能在午后听见虫鸣,他突然很想念那时的天空,那时的自己和那时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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