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夜推开小门走进后院，入眼一片繁花似锦，却没见到盛远帆的人影。他沿着水泥路往前走，侧头寻找着，终于在两丛扶桑中间的石板路上看到了孤零零的小鹿。
此刻他正坐在一个小木凳子上，专注地盯着面前一朵橘黄色的扶桑花。
韩夜走过去，在距离他几步的时候站定。
“盛远帆。”他叫他。
盛远帆转过头来，对韩夜笑了笑，“夜哥，你看，这里有只蜜蜂在采蜜。”
可那笑容却是没有感情的，连眼神都是空洞的。他的嘴边仿佛钉着无形的细线，只要他觉得应该笑，那么就生硬地扯起嘴角。
韩夜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明明几天前，小鹿还是生动的，甚至有些活泼的，起码比现在要有人气儿。自己为了让他变得明朗起来，当真费劲了功夫，险些连自己都搭进去，可现在却一朝回到解放前。他觉得盛远帆此刻就像个蚕宝宝，吐出厚厚的丝，再一次将自己包裹了起来。
韩夜走过去，蹲在他身前，抬眼望着他的眼睛。可盛远帆却避开他的视线，目光执拗地落在扶桑花上。
“看着我。”
低沉的声音让盛远帆不由得想到了那个荒唐的梦，他浑身微微地战栗了一下，仍是没有与韩夜对视。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互不相让。
半晌，盛远帆叹了一口气，像是累了。他缓缓低下头直视着韩夜的眼睛，眼里却没有任何情绪，空洞而茫然。
“我的眼睛不好看。”他说。
这突兀的话让韩夜有些发懵，他看着盛远帆的神情，猜想他可能又一次陷入了自我否定和自我怀疑当中，又或者想起了之前什么不好的回忆。
他摇了摇头，“不，你的眼睛生得很好。”
盛远帆皱起眉，有些疑惑地问：“那为什么爸爸想把我的眼珠子抠出来？”
韩夜闻言浑身一震，狠狠地攥了攥拳头，又颤抖着松开。他抬手轻轻覆上盛远帆的眼睑，指尖扫过他密实的睫毛，动作轻柔，像是在抚摸着绝世珍宝。
“他喝醉了瞎说的，人喝醉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你不要相信他的话。”韩夜向前凑了凑，为了配合这个动作，一侧的膝盖就落了地，“从现在开始，你只相信我一个人的话就够了。”
说着就扬起脸，双唇轻轻贴在盛远帆的眼睑上，落下一个柔软的吻。
“你的眼睛，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在想，怎么能有人的眼睛长得这么好啊，像只小鹿一样，清亮亮的。”
盛远帆一时没有反应，似乎过了很久，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才有了些情绪。他低头看着韩夜，又思索了一会儿，问：“这又是个梦吗？”
韩夜摇头，“不是。”
盛远帆还是不信，他伸手用力按了按膝盖上的伤口，瞬间疼得白了脸，却又缓缓地笑起来，“真的不是梦。”
韩夜看得心惊，目光一沉，就看到了盛远帆膝盖上化脓的伤口，眉头当即紧紧锁了起来，“你他妈…”
话吼了一半就住了口，他烦躁地抓抓头发，一把拉起盛远帆，然后半蹲下`身，“到我背上来。”
“又不是小姑娘，受个伤还要背？我自己能走。”
“少废话！我之前还给你公主抱了呢，怎么没见你蹦下来啊！赶紧的，别逼我再抱一遍，小胖可在外面呢。”
盛远帆犹豫一下，还是缓缓爬到了韩夜的背上。
二人进了小门，小胖果然在天井里面晒衣服。他看见韩夜背着盛远帆，连忙走过来，“怎么了怎么了，老板你是不是把他腿打断了？！”
“我倒是想把你舌头打断了！”韩夜咬牙切齿，“看看这膝盖，我真是服了，我上次伤口化脓可能还是小学一年级！”
说完就背着盛远帆气哼哼地回了房。
小胖在天井里看着他们两个的背影，突然笑起来，无奈地摇了摇头。
处理完盛远帆的伤口，韩夜拉了把椅子坐到盛远帆对面，表情严肃。
盛远帆这会儿已经完全回过神来，双手揪着床单，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不敢和韩夜对视。
他刚才亲我了！还说我的眼睛好看！
盛远帆的心“咚咚”直跳，心里简直要被甜蜜装满了。
可对面的韩夜显然没这么愉悦——从刚才盛远帆在花园里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是有些心理上的问题，并且已经开始让他产生一些障碍。倘若坐视不管任其发展的话，很可能会演变出极端的人格。
“小鹿。”韩夜突然开口。
“啊？”盛远帆愣了一下，抬起头，“你说什么？”
“小鹿。以后就这么叫你。”
盛远帆想起在花园里的时候，韩夜说他像只小鹿一样，不由得就红了脸。这下心里更甜，连嘴角都勾了起来。
韩夜却没时间维持这温情，紧接着发问：“你在花园里的时候，在想什么？”
“我不记得了。”盛远帆摇头，“脑子里挺乱的，感觉…老有人在旁边说话。”
韩夜皱眉，“说什么？”
“就是…”盛远帆咬了咬嘴唇，“没什么。”
“你看着我。”韩夜着急地拉过他的手，目光里带着恳切，“和我说实话，我会帮你。”
热度顺着指尖传入四肢百骸，让盛远帆莫名觉得安心，他鼓起勇气看着韩夜，点了点头。
“就是些不好的话，有我爸说的，也有别人说的，都是在说我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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