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忽然笑了出来。
林修之顿时有些下不来台，“你笑什么？”
“我……我……”我笑得说不清话，还岔了气，林修之只好抽出手帮我顺气。等我好容易平静下来，他的挫败简直挂在了脸上。
“搞什么……”他埋怨道，“至于笑成这样么？”
“实在抱歉，”我擦掉眼角笑出的眼泪，好声好气地赔礼道歉，“实在是……没忍住。”
“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我笑着说，“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啊？”
林修之显然没有读过鲁迅先生的这篇文章，他呆呆地看着我，眼里带着干净的茫然，茫然得显露出些天真。暖色的光线下，他的浮夸和伪装如同潮水般褪去，露出细腻的，白色沙粒。
他真好看。
好看得我的心跳暂停。
林修之长得美，显而易见，他也很善于持靓行凶，无法无天。我和他睡和他吻，对他说情话，听他说情话，做戏也要配合他。
但这次不一样。
他那么好看，露出鲜嫩的内里，柔软得猝不及防。我被一枪击中，呼吸困难，胸腔疼痛。
如同少年时。
十几年前，十几岁。
下课时趴在桌子上写字，经过的男生想要偷看，我不给，于是他整个人压在我的背上，嘴唇擦过我的脸。我的笔在纸上滑出弯曲的线。
“你在写什么？”
他的脸离我那么近，我却不敢看他。心跳得很快，声音太大，连周围的吵闹都显得渺小。
他真好看，适合出现在我每一夜的梦里。
“什么有的没的，”林修之一脸嫌弃，“你少跟老幺一起玩。”
我出神地点头，忽然又清醒，猛地打了个哆嗦。
林修之有些疑惑，摸摸我的手，“不冷啊。”他调高了车内的空调，干燥的暖气围绕在我周围，让人口干。
车内弥漫着充盈的温暖，但我的骨头很冷，寒气从连接的缝隙中冒出来，被暖气堵在了身体里，形成一个封闭的冰窟。心脏忽上忽下地跳跃着。
林修之想再做些什么，然而我无法给他合适的反应了。我在热气里发抖，急促地喘气。林修之拥抱着我，“别怕。”然而他并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他只是展现着温柔与体贴，亲吻我的脸和头发。
我紧紧攥住自己的手。
“……没事……”我调整着情绪，从他怀里离开，客客气气地说话，“太晚了，我们回去吧。”
林修之没有说话，放佛在思考着什么。他的眼落在我身上，审视着，评估着。
我撑着不露怯，保持着虚妄的镇定。但他太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我在粉饰太平。
“好。”
他微微点头，放过了我。
车早被推了出去。林修之成功开上了公路。江水隐藏在了身后的黑暗中，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清理对岸烟花的残骸。
“几点了？”
“不到一点。”
特定的生日已经结束，之后的每一天都会平淡无奇。
不。
之后的每一天，都不会再平淡无奇了。
那晚之后，祁靛给我发过消息，打过电话，无非是些劝告之言，说林修之是个骗子，说我不要执迷不悟。我第一次在面对祁靛时感到了尴尬，他的犹豫如此诚实，让我的动摇显得如此可笑。于是我拖黑了祁靛的号码，逃避着可能的联系。当然，有一天我会将他从黑名单中拖出来，但不是此刻。
他没有来找过我，这让我松了口气，又倍感失落。作为瑞光的掌权人，又有着名正言顺的未婚夫，纷繁复杂的事务挤压着祁靛的时间，我想，他并不会对此倾注过多。
何况自然有别人来填充他的位置。
林修之变得有些咄咄逼人，我们频繁见面，任何接口和推辞都是无用。我若婉拒，他只当听不懂；我若强硬，他便也不讲客气。
“你在逃避？”林修之带着玩味的语气，“莫不是怕爱上我？”
“当然没有。”
我们坐在餐厅里，灯光调暗，周围有玫瑰与烛火，悠扬的乐曲远远地飘过来，经典而老气的场景。林修之坐在遥远的对面，不动声色时，正如一副鲜嫩的油彩画。
“你不能总用应对女性的方式对我，”我触摸着玻璃杯细细的脖颈，“女性对恋爱的要求，可比男性苛刻许多。”
“我以为这是人类的传统，”林修之缓缓眨眼，“想要得到一个人，必须先填满他的胃。”
“让他饱食，给他衣穿，于他火与洞穴。”
他的声音流淌在小提琴的乐声中，低俗与高雅，现实与梦幻。
“……然后呢。”
我感到口干舌燥，他谙熟于语言的运用，直白与暗示。
“然后我会品尝他。”
林修之抿了一口酒，用指腹擦过下唇与舌尖，眼神深深注视着我。
性暗示。
我的颈椎从尾骨处泛出一阵惊悚的颤栗，然而我控制着，手握刀叉，切开了盘中带血的肉。
“您会切碎他，就像对待这些死肉。”
这是对我自己的警示。
“不。”
林修之站起身，从另一头缓缓走过来。他的美貌在暧昧的昏暗中模糊了性别，烛火的跳动摇曳生姿。
我不禁严守以待，握紧了刀叉，假作继续切割，却又时刻准备捅进什么皮肉。林修之停在我面前，抬手握住了我执刀的手。
我细微地颤抖了一下。
然后他俯**，用我的手，手中的刀，插起一块血粼粼的肉食，放进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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