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梓鸣大抵是一人见人爱的好学生，一放学准时回家，吃过晚饭后就乖乖上楼写作业，用手机都是在收听英文广播。
半年前的某天深夜。
夏夜蝉鸣阵阵，空调源源不断送出冷气。一盏台灯亮着，书桌旁少年脊背挺得笔直，握笔姿势十分正确，在草稿纸上刷刷写着数学公式。
郑暤斜靠在他的书桌旁，打了个哈欠，在现实时间中，现在是凌晨了，虽然他们成为了渡灵人，不受肉体凡胎约束，但也不能不眠不休。看来不仅仅是肉体需要睡眠，灵魂也需要休憩。
郑暤瞟了眼坐在袁梓鸣床上的柏乔，柏乔双手抱胸，目视前方，虽然他睁着眼也只能证明自己没有睡着而已。
“他在干什么？”沉默的空气中，柏乔突然发问道。
“还在写数学题。”
“……这都多久了，快些吧。”
“好。”郑暤点头，又将回溯的时间调快了些。
袁梓鸣拿着笔的手一下子运转飞速，几乎成了重影。
11:20
郑暤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袁梓鸣趴在书桌上写了三小时数学题了，正当郑暤想着要不要直接跳到明天时，袁梓鸣拿着笔的手放下了。
他小心翼翼地从书包夹层里摸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书桌最下面抽屉的锁。
郑暤眼里的困倦一扫而光。瞬间，回溯的时间流逝变为常态。
柏乔感觉到时间流逝正常了，挑了挑眉，还没等柏乔发问，郑暤先答道：“他打开了抽屉的锁，取出了一沓……信纸？”
袁梓鸣打开一个丝绒小盒子，取出一只泛着黑色光泽的钢笔。
那沓信纸很多都写过了，袁梓鸣将写过的信纸摆在一边，取出一张新的。
郑暤看了眼放在最上面的信，不禁眼皮一跳，信纸上全是英文。郑暤初中毕业后再也没学过英语，即使是初中时，郑暤也忙着打黑工，根本无心学业。
袁梓鸣写着信，脸上不经意间露出笑容，嘴角扬的高高的，眼睛也弯下来。
柏乔听到钢笔划过信纸的沙沙声，“他在写信？”
“嗯……”郑暤回答，声音有一丝迟疑。
“写的什么？”
郑暤看了眼摊在书桌上的信纸，和袁梓鸣正在写的，以他的英文水平只能确定几封信是不同的内容，以及开头都是“Dear Jackson”。
“英文信，都是写给Jackson的，我虽然看不太懂写的什么，不过应该是情书。”
“你看不懂内容怎么知道是情书？”
“……表情，可以看出来。”
柏乔一时半会没说话，“你把内容念出来，发音不标准也没关系。”
郑暤看着信纸上娟秀的钢笔字，没有回答。
在柏乔的认知里，一个英文单词即使不认识，也可以根据拼读规则读出来。而郑暤显然不这么认为。
“我给你写行吗……？”
台灯暖黄色的光在卧室内晕染。窗户开着，夏夜的风带着一丝泥土的湿润，鼓动着白色的纱帘。夜深了，蝉鸣声也低了，蛙鸣阵阵，从远处传来。
郑暤握着柏乔的手，看着书信上的字，一笔一画在柏乔手心上写着。
“If you were a teardrop in my eye,
For fear of losing you,
I would never cry.
And if the golden sun,
Should cease to shine its light,
Just one □□ile from you,
Would make my whole world bright.”
郑暤画出最后一笔的弯钩，放开柏乔的手。
“写的什么？”郑暤问道。
柏乔嗤笑一声，“初中生喜欢的烂俗情诗罢了。”
郑暤一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袁梓鸣可能是因为失恋自杀？”
柏乔没接话，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郑暤接着分析道，“所以这个叫Jackson的拒绝了他……等等，Jackson是个男名吧？”
两人一时间又沉默了。
台灯灭了，袁梓鸣睡下了，房间里只有月光在地面上静静流淌。
“今天就到这里吧？”郑暤出声询问。
柏乔点头。
两人从“回溯”里出来时，现实世界是凌晨两点。
袁梓鸣现实中的房间拉上了窗帘，连月光都透不进来。
一片漆黑中，手机屏幕莹莹的白光映在郑暤脸上，他那布满疤痕，凹凸不平的右脸显得更为可怖，似是来自地狱的恶鬼修罗。
一片光芒骤起，两人的身影消失了，而后又凭空出现在阴阳路上。
柏乔依旧是牵着绳子，跟在郑暤身后。
走了不出十步，郑暤感到柏乔一脑门撞到了自己肩膀，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迅速回过头去，只见柏乔一个激灵睁大了困倦的双眼，一只手捂住额头。
“抱歉。”柏乔低声道。
他们过了阴阳路，回到住处时已近三点。虽然阴间不分昼夜，但时间仍和阳间保持一致。
柏乔顺着墙摸到了床边，然后一头栽倒在床上，呼吸绵长，俨然是熟睡了。
郑暤躺在对床，睁眼看着逼仄房间的天花板，思绪繁杂，但不知何时也闭上了双眼。
第二天。
郑暤听到对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睁开眼一看，见柏乔坐在床上，倾**，伸手在地上摸着，大概是在找昨天脱下来的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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