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出现呢。”柏乔懒洋洋地说道，语罢还打了个哈欠。
此时，郑柏两人站在医院住院部的天台上，狂风呼啸着。往上看是一片漆黑，往下看是人间星火点点。
“不然你先回去？我在这儿守着就好。”郑暤道。
柏乔努力撑开沉重的上眼皮，摇头道：“不。”
两人又一时无话。
柏乔席地而坐。他仰着头，眼前是一片黑色，但这片黑却令他分外安心，或许是因为这是夜空原本的颜色，或许是因为他一扭头，就可以看见一道在黑暗中分外扎眼的白色身影。
柏乔靠着墙，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逐渐飘远。
直到——一瞬间，柏乔陡然睁大了双眼。他感觉到了，怨灵正在往医院移动！
显然，郑暤也同时感知到了。他伸出手，将柏乔从地上拉起来。
怨灵正以极快的速度前往医院。
郑柏两人隐藏了气息，在原地等待着。
果不其然，胡兵毫无防备地进入了医院。
当他迈入病房的同时，郑柏两人瞬间出现在了他面前。
胡兵大吃一惊，连连后退，一个转身便要逃跑。可惜，郑暤的缚灵锁出手得更快。
金弧一闪，缚灵锁的一端死死缠住了胡兵的脚踝。郑暤将锁链一扯，胡兵便被拽倒在地。
郑暤走到他面前，柏乔在一旁冷眼看着。
还没等郑暤开口，胡兵先一步爬了起来。他跪在地上，径直抱住了郑暤的腿。
“求求您！求求您再宽限我几天吧……我现在还不能离开……您们大恩大德，就通融这一次，通融这一次好不好？”
郑暤皱眉，看着这个满面愁色的苍老的男人。
没等郑暤作答，柏乔先冷笑一声，说道：“你当我们是天堂派来的天使来接你上天堂的？你觉得地府哪个死人能有大恩大德？”
胡兵闻言，扭头，竟是朝柏乔的方向直直跪拜了下来。
柏乔惊，条件反射向后跳了一步。
胡兵再次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纵横的泪水淌在他沟壑连连的脸上，仿佛乱雨降在干裂的土地上。
他直起身来，双手合十，以一种跪拜神灵的姿态向郑柏两人祈求。“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胡兵一边说着，一边磕着头。
“我的儿子病了好几年了，我们的家底早就掏空了。我媳妇每天起早贪黑，打三份工，每天凌晨骑自行车出门送牛奶，晚上坐最末班的公车回来……但医药费、手术费、住院费，就是个大窟窿，怎么都填不上，只能越烂越大……”胡兵用手比划着。
“我这一走，除了讹医院一笔钱以外，再也没有办法了。欠那么多钱，病也没治好，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我就看她把钱拿到手！我就看她把钱拿到手就走好不好？”胡兵搓着双手，祈求道。
两位渡灵人都是沉默。
“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胡兵又开始磕头。
郑暤伸手拦住了他。
胡兵抓住郑暤的袖子，宛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柏乔突然出声：“你可别心软啊，要是出了问题……”
郑暤回头看着柏乔，沉默片刻后又转向胡兵，说道：“你知道的吧，你现在是怨灵的状态，死后三十天，就会变成恶鬼，到时候……”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胡兵连连点头，“到时候会有死神来杀我对不？不会拖到那时候的，只要再过几天，再过几天医院就能松口了！马上就能拿到钱。等我媳妇一拿到钱我就走！”
郑暤看着他，“我有两个条件。”
“您说，您说。”
“第一，在这期间，你只能跟着孟晓曼，以便我们能随时找到你。第二，三十天一到，不管钱拿没拿到，你都必须跟我们走。”
胡兵犹豫了两秒钟，而后迅速点头，连连答应。
旭日初升，第一缕阳光照进病房，孟晓曼的床位早已空了。
病床上的孩子睁开眼，白衣的护士对他笑着，医生照常来查房。
病房外的走廊上。
柏乔双手抱胸，斜靠在墙上。“你就放任这些人医闹？”
郑暤沉默。
片刻后，他答道：“就算我不答应胡兵，孟晓曼也不会收手的。”
“出了问题怎么办，你能负起责任？”
“时限一到，立马带他走，就不会出问题。”郑暤道。
柏乔嗤了一声，“你真了不起啊，老好人。”
郑暤没有接话，低头看着朝阳的影子一寸一寸挪近。
上午，在医闹队伍里，郑暤果然看到了胡兵。
胡兵冲二人挥挥手，脸上挤出牵强的笑容。
郑暤朝他点头示意。
一天又一天过去，医闹队伍越来越不满。
王海的面子越来越不顶用，这帮“亲戚”越来越不像亲戚。前几日还一口一个孟姐的女人，如今却直呼孟晓曼其名，劝她少要点钱算了，别贪心不足蛇吞象，免得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医闹队伍此时倒真是怨气冲天地聚在一起，像极了被医院坑害的病人亲属。
二十多天来，孟晓曼等人一直和医院纠缠不下。
然而事情却在意想不到的方面有了突破。
微弱的烛火即使被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也终究会有灯芯烧断，火光熄灭的那一天。
孟晓曼夫妇的儿子死了。
那一天，孟晓曼和医闹人群一起，他们几度冲向医院的命脉——急诊室，又几度被医院保卫科人员和前来的警察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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