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挂花早早的开了,黄灿灿的堆满在枝头,忽的一根竹竿子当头劈下,霎时抖落了大半。
“白宁白宁你看,好多桂花啊”
“接好了,不然可不够你娘给你做桂花饼的”
白宁看这颗打的差不多了,收起竹竿,香喷喷的桂花雨下,一个穿着花布衣裳的孩子兴奋的转来转去,然后跑到面前,抬头笑着:“够的,我上午还跟阿珍二柱去村口那打了些呢”
白宁伸出手揉了揉孩子的头,抓起布兜里的挂花深深吸了一口,香气在午后的阳光里越发甜腻,心情也跟着舒服起来。
“文恩,过来吃糕”胡大夫这时从堂屋出来,朝两人招招手:“徒弟,过来陪我喝两杯”
酉时过去大半,大部分人都在家里吃晚饭,所以诊所并不忙。
张文恩钻在白宁的怀里,夹着糕吃的香。胡大夫吃了两杯酒,有些微醺,看看张文恩笑道:“这孩子是越长越水灵了,小时候长得跟得了黄疸似的”
胡大夫这命算的可能还真有些准,张文恩自跟在白宁身边后,身体就越来越好了,长得快,人也好看了,跟个小老虎似的,成了村里的孩子王,阿珍还说长大了要嫁给他当媳妇。
张文恩吃的腮帮子鼓鼓的,吐字不清:“黄疸是什么”
“黄疸啊……”胡大夫又咂了口酒,眼睛眯起来:“身热烦渴,右胁胀闷不适,恶心厌食……”
“师父,小恩还小,你说的他听不懂”白宁用布擦擦张文恩嘴和手,将米饭放在他面前:“糕点饭后吃”
张文恩很听白宁的话,端着碗乖乖的吃着。
白宁收了酒,胡大夫从怀里掏出来一条红纸包的东西放在桌子上递过去。
“拿着吧”
白宁看着那红纸没说话
“不能空着手去的,给你娘添置两件新衣也好”胡大夫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徒弟为人和善,学习刻苦,往大了不说,起码这样下去是能成人的。
只不过这孩子的性子始终带着几分冷淡,对谁都是一副温和的样子,真正的交心却不曾有过。
白宁出神的看了会,然后伸手接了:“劳烦师父费心了”
胡大夫摆摆手,继续吃,筷子跟张文恩在一只鸡腿上斗了起来。张文恩眼疾手快的夹了过去,得意洋洋的冲胡大夫一扬下巴,却是夹到白宁的碗里:“白宁,赶紧吃,胡爷爷要抢你的”
胡大夫哈哈一笑,也不跟一个孩子置气,只觉得这孩子护短的有趣。
张家自两年前搬过来后,张文恩就风雨无阻的每天都来找白宁,张母只要一撒手,就一准会迈着小短腿往白宁这跑。
犯了错事,张母也不护着,挨了打骂后,张文恩也是要往白宁这跑的,家里做了好吃的吃食,跟孩子们玩逮到的新鲜事物统统第一时间拿到白宁这来,然后一赖就是大半天。
先前的头疼到后来的习惯,再到现在的相处成一家人,白宁跟胡大夫已习以为常的带着他吃睡玩耍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白宁打包好要带的东西踏着夜色赶路。
天上繁星点点,入了秋,虫鸣也少了很多,白宁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忽的在这一片空旷中生出一股寂寥之情,喉咙有些发苦,感觉更冷了些,默默顺着平整发白的官道上一直走着。
“白宁!白宁!你在哪我找不到你了!”一道孩子稚嫩的嗓音直穿进耳膜,脚步一顿,停下来,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那孩子又叫了一声,声音有些远,这次带上了哭腔。
白宁立刻顺着声音跑过去,所幸在不远处小道的岔路口找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喊道:“我在这!”等那温暖的小身体撞在怀里,白宁才反映到脑子的那根弦松了。
火气止不住的上升,手扬起来,顿住,轻轻落下。
“谁让你来的”白宁快被张文恩气死了“你自己偷偷跟来的?胆子挺大的你”
“你不要走,每次中秋我都好些天见不到你”张文恩很少看见白宁发脾气,缩了缩,越想越觉得委屈,大滴大滴的泪水流下来,一把抱住白宁:“我不要你走”
三四岁的孩子正是娇憨的时候,一双浸了水的眼在夜色里能看到人眼底里去,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一根根的分明,可怜兮兮的样子。
白宁叹了口气,打算给他送回去,从清溪到官道,走了能有半个多时辰才能到,这孩子一声不吭的竟然能跟这么久。
怪得不昨晚闹着要跟自己睡,是从那时候就盘算着了吧。
“我带你回去,你这样出来,你娘不得急死”
“我不”张文恩头一扭“我留纸条了”
白宁疑惑道:“什么纸条?”
“我在纸上写了,‘我跟白宁一起,不要找我’”张文恩一字一句的说,神态有些骄傲“我会写字的”
只是印在肉乎乎脸蛋上的泪迹未干,带着几道泥灰,乱糟糟的头发,歪七八扭的衣服,实在是让人想笑。
白宁故意板起脸,不轻不重的往张文恩屁股打了下:“胡闹”。
整理好衣服,重新绑好头发,把孩子背在身后。
这么一闹腾,先前恍然的感觉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又想到要是张文恩半路跟丢了自己,或者遇到其他意外……
白宁紧了紧手臂,感觉到身后温暖的小小身体,乖乖的趴在自己身上,小手拽着自己的一缕头发玩着,呼出一口气,还好,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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