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昕和陈敢拥吻着撞开房间门,一路撞翻了屋中乱七八糟的陈设和沙发上陈小学抓的蜘蛛瓶子。
陈小学原本在房间里看周致久悄悄拿给他的成人杂志,只听门被撞开,接着是陈敢的声音:“陈小学,出去。”
陈小学无奈地爬起来,敲隔壁陈雨寒的门。
陈雨寒和周致久正在下五子棋,看到陈小学,还没问出口,便听见隔壁房间突然开了巨大分贝的摇滚乐,大到可以盖过一切声音,包括那啥的。陈雨寒遂心知肚明,怜爱地摸了摸陈小学的头:“可怜,单身狗。”
陈小学:“……”
晚上黎昕便没有回家,和陈敢挤在一张床上睡了。
长久以来,黎昕的脑海里有一个小盒子,里面寄放着他最不堪的记忆与经历。他可以控制那个小盒子,让它被封存在最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待着。
可是当这个晚上他躺在陈敢身边,感觉轻松又安全的时候,那个小盒子不知道怎么地,却被悄悄打开了。
他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走进一间四面都是白色墙的房间,没有门没有窗子,他摸了摸墙面,是塑料布一般的触感。他试着喊人,却发不出声音。他回头,黎庄突然出现在房间里。黎庄的神情冰冷,他说:黎昕,你得病了,你得治病。黎昕想反驳,可是却好像有无形的引力掐住他的咽喉,他发出一些挣扎的声音,但说不出话来。
房间里突然又出现许多穿着休闲夹克的男人,推着一台简陋的电疗机,按着他的手不让他动作。
黎庄在一旁冷漠地看着,任黎昕如何呼救,也一言不发地冷眼旁观。
电疗机的电线与接点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黎昕猛地睁开眼,额头上冷汗津津。他对着墙面侧躺,陈敢在他身后搂着他,呼吸平稳。
黎昕扶着陈敢搭在他腰上的手,仿佛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他重新闭上眼睛,却再也找不到睡意。
黎昕翻了个身,正对着陈敢。
后者裸着上身,胸膛平静地起伏着。屋子里很安静,黎昕甚至可以听见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心跳声。
他摸了摸陈敢的胸肌,又摸了摸陈敢的腹肌,最后摸了摸陈敢同样在睡觉的小兄弟。
“啧。”陈敢一把抓住黎昕的手,闭着眼说,“别闹。”
黎昕小声说:“我睡不着。”
陈敢这才睁眼,看了看床头的手表,显示凌晨四点半。他回头问:“怎么了,做噩梦了?”
黎昕点点头。
陈敢想了想,说:“起来吧,穿好衣服。”
陈雨寒嫌家里屋顶上太脏,从来不去,这里便成了这间狭窄逼仄得几乎没有一点私人空间的家里,唯独属于陈敢一个人的天地。陈敢从冰箱里拿了几瓶啤酒,通过阁楼,几步便跳上了屋顶,伸手去拉身后的黎昕。
屋顶上片瓦破落,好在还不下雨,只是灰尘和枯叶多,不至于潮湿得恶心。
黎昕在屋顶上站稳,彼时才凌晨五点,A城的风还有着些许寒意。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远处的马路与CBD灯火辉煌,和眼前一片漆黑的贫民窟形成鲜明对比。
黎昕在陈敢身边坐下,陈敢递一瓶啤酒给他。
“我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来这里。”陈敢看了看时间,说,“你运气很好,快要日出了。”
黎昕惊喜地问:“可以看日出啊?”
“要看天气。空气质量好的话,可以看到一点。”陈敢说完,单刀直入地问,“说说你吧,做什么噩梦了?”
“啊,这个……我梦见自己被送去做电击了。”黎昕轻描淡写地说。
“电击?”
黎昕和李文爽的事情被黎庄发现以后,黎庄无法接受。他在商场上浸淫多年,见过的花红柳绿太多,听过的流言风声也太多,因此对同性恋向来敬而远之,深深厌恶。
做生意的人多少迷信,黎庄非常信风水,与不少风水大师都是密友,托人结识一位气功大师,此人声称可以医治同性恋,黎庄便二话没说将黎昕带去了大师所谓的作法地。
而气功大师所谓的医治,不过就是熏香,作法,念咒,运功,见黎昕的倔强和无动于衷,最后搬出了电疗。虽然黎昕没有见过真的电疗仪器,但他可以确定那样简陋的仪器绝对是规章制度外的东西。
陈敢不停地喝酒,在黎昕说这段经历的时候,陈敢的手边仿佛突然就多了几个空瓶子。
黎昕倒是已经不怎么放在心上,“大概就是这样了。”
“什么感觉?”陈敢有些犹豫地问,“电击的时候。”
“痛。然后我大喊着求饶,太痛了。”黎昕努力回想了一下,说,“可是多的也不太记得什么,一片空白。”
陈敢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都过去了。”
黎昕拿着手中的酒瓶撞了撞陈敢的,玻璃相碰的清脆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陈敢喝了口酒,问:“最后怎么收场的?”
“他们来看我的时候,我说我不喜欢男的了,病好了。”黎昕眨眨眼,显得有点调皮,“我机智吧?”
陈敢笑得宠溺:“嗯。”
春夏交界时,A城大约六点多就能看到日出,所幸今天天气很好,能看到东边近郊处的山峦。
他们坐在屋顶上,看到马路上有零星飞驰而去的车辆,路灯不亮了,商业区里经夜不灭的光却依然亮着。有住在建二胡同的人推着早餐车骂骂咧咧地走出去,有人下了夜班刚刚回家,太阳慢慢露脸的时候,整个城市也都在渐渐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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