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敢很会偷东西。小到吃的喝的用的,大到电瓶,自行车,轿车,他统共也只有三次失手:第二次让他进了少管所,第三次让他被黎昕从派出所里捞了出来。
第一次,让他认识了宏叔。
那时候陈敢才十几岁,又瘦又黑,还没开始蹿个子,每天走街串巷地坑蒙拐骗,能偷一点是一点。
他那时候太小了,不懂道上规矩。建二胡同说是条胡同,实际上指代了附近的一大片街区。这里虽然没有太多的谋财害命或是刀光剑影,但倘若被地头蛇盯上,那也是够受的。
陈敢有一次不小心偷到了宏叔女朋友身上。
那时宏叔约摸三十来岁,陈敢灰头土脸地被抓到,像小鸡似的被扔在宏叔面前。
有人在宏叔耳边说,这是陈奕的儿子。陈奕常在宏叔手下人那儿做些坑人买卖,这片的人都视他为毒瘤,而陈敢这个刺儿头,显然也不是生脸。
“喊声大哥来听听。”宏叔看着他,目光戏谑。
陈敢甚至没有犹豫,直直喊道:“大哥。”
宏叔笑着摇摇头:“不真心。”
“我没有真心。”十四岁的陈敢抬起头,倔强的眼睛在黑夜里发着光。
“有点意思。”宏叔挥挥手,让周围的人出去了。他自己从黑暗里转身出来,陈敢才见到宏叔一直没在阴影里的那半张脸。
那是一片极大的烧伤,坑坑洼洼像月球表面一般,像是糊了一团被剁碎的肉酱在脸上,看着十分瘆人。
陈敢直视他,一丝动作也无,眼神毫不闪躲。
宏叔冷着脸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手拉了他起来:“倒是有点胆量。”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宏叔又问。
“陈敢。”
“你比你爸要好得多。”宏叔摸了摸陈敢的脑袋,“以后你跟着我吧。”
那一年陈敢的个子才到宏叔的胸前,而当陈敢再次站在宏叔面前的时候,他已经比宏叔高出一个头了。
宏叔已今时不同往日,多年经营令他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地头蛇,若不是陈敢曾与他亲近,多少知道他的底细,如今要托人找黎昕,那是万万也想不到宏叔头上的。
第三个小时
齐海带着黎昕仿佛人间蒸发。陈敢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是在去晏辛家的路上被齐海劫走的。
这些信息还得益于晏辛打给他的那通电话:“黎昕跟你在一起吗?怎么这都几个小时了还没过来?”
这样一来,陈敢根本不会怀疑到晏辛的头上,陈敢甚至不知道他与齐海相识。
顾正宜在国外,找不到人,——至于黎昕父母,当陈敢在黎昕家门口说了来龙去脉,得到的却是闭门羹以后,陈敢就再不报什么希望。
陈敢第一个通知了王晟,他匆忙赶来,进门便是一句:“我真不知道他会突然干出这事儿!”
陈敢正在齐海的住处四处翻找,试图寻到一些蛛丝马迹,头也没回地答道:“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找到他最要紧。”
王晟暗暗在心中将齐海骂了一万遍,手足无措地问:“要不,要不报警?”
陈敢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他反应过来,连声说:“嗨,瞧我急得都乱投医了,他们又能成什么事儿。”
“这样不行,大海捞针。”陈敢皱眉在一无所获的齐海家里环视了一会儿,回头对王晟道,“你在他家找找,问问周边的人最近有没有留意过他,我去找个人。”
王晟问:“你去找谁?”
陈敢没回答,急匆匆走了。
王晟望着陈敢离去的背影,忧心忡忡。陈敢这个人他多少还是熟悉的,陈敢在高压之下总是从容而镇定,冷静得像个机器人。他当然不用担心陈敢突然掉链子。但是当这一切结束之后呢?他不知道陈敢会怎么样。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地方:他从未见陈敢崩溃过。
可是只要是人,就会有崩溃的时刻。
第五个小时
陈敢打从记事起就知道,这个世界,没钱没势,便寸步难行。
在建二生活这十几年里,谋财害命的,利欲熏心的,各式各样的丑陋嘴脸他见得多了。
可是他从不屈服,再难的困境,他也从不求人。
在他心底的某一个地方,有一根柱子支撑着他的神殿,光明而圣洁。再多风吹雨打的侵蚀,也无法令他的神殿蒙上一点点的灰尘。
可那是黎昕。
陈敢站在宏叔大宅的门前,叼一根烟在嘴边。火光缓缓燃尽,因他纹丝不动地站着,烟灰结成长长一串,不曾坠落。
陈敢最后一次来这儿是去年认识黎昕以后,那时候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来了。
踏入宏叔大宅之前,陈敢狠狠关上了那座神殿的门。
第十八个小时
黎昕在一片黑暗里醒来。
他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齐海递给他一瓶矿泉水,他渴了,便拿起来“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半。然后他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陈敢还没下课,便没给他发信息。
“搞什么鬼……”黎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在一片黑暗当中摸索着坐起,很快感觉到腹部传来的饥饿感。
眼睛很快适应了这片黑暗,他发现他正在一个大小适中的长方形盒子里。他伸手摸了摸,凉凉的,像金属。
“不是吧……”黎昕再不食人间烟火也能认出来这是什么东西,“集装箱??”
他在一个不见天日的集装箱里?!
没有手机,没有电,没有水,没有光,没有食物,所拥有的只是这一方集装箱,以及无形的供他呼吸的空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