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是致命伤的女孩被带回了寺庙。
一个是盲眼的僧人，另一个是年龄尚小的稚女，一路回去，竟没人注意到被血染成赤色的衣物下的狰狞伤口，居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等到医生赶忙来到寺庙时，一看就是非人类造成的伤口早已好了，只留下一些爆炸留下的余伤和还没有去干净的新疤——但脸色依旧是失血过多的苍白。
即便如此，医生还是做出了生死有命的判断，勉强给女孩包扎了一下全身的伤口，就是这样，也花了大半个晚上。
——“要是真勉强着挣了回来，伤口发炎后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上了年纪的医生叹了口气，“光景是个好人家的姑娘呢，怕是路上遭了祸。”
有些老花眼的医生没注意到女孩手上新生的一些练武的茧，就像曾经的那些茧一样消失了——而拭去血污的脸精致可爱，没有半分惨痛过往的痕迹。
即便有着川上富江不科学的自愈能力，川上狯岳子还是到了第二天才醒——她到底十分年幼，骨头都还是软的，更不要说其他了。
细碎的光点撒在川上狯岳子那张被湿毛巾擦干净了血迹的脸。
沙代扪心自问，不得不承认虽然初见时是很惊悚，但擦干净之后真的特别好看——最起码是比她父母尚在时曾看到过的太太小姐们好看得多的。
上午的阳光给过于苍白的脸色增添了几分健康的光彩。两片如鸦羽般的眼睫轻轻颤动，像是苦苦撑过了寒冬的碎蝶。
——“别睡，川上，求你——”声音中带着哭腔。
谁在说话？
对我？——
——只是挣扎着从一片混沌里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只有房顶和从外边长进屋内的翠木。
耳边有些虫叫鸟鸣的声音，无端让人觉得心烦。
川上狯岳子立刻意识到自己除了脸以外的地方都被绷带缠得跟个木乃伊一样，躺在能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
感觉到自己的伤早就在昏迷时好了个七七八八的川上狯岳子陷入了迷茫：为什么看到这么可疑的人躺在路边，还要捡回来呢？
这种事情，傻子都不会做的吧？
“你、你醒了呀？”
幽绿色的圆猫眼对上了一双带着些许怯弱的眼睛。
一些破碎的光影在川上狯岳子的眼前闪烁。
——“为什么又是满身伤啊？!你是去出任务还是去自杀的——谁？!你再说一遍谁帮你包的伤口!口口口口的话能信吗？啊？您今年贵庚啊？”
少年像是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个不停，但意外的并不讨厌。
既然不讨厌，安抚一下也没关系吧？
“啊，崛川又变成老妈子了，快点把沙代变回来啊。”
“川、上、狯、岳!!!”
不出意料的气急败坏了呢。
看上去也就十来岁的“川上狯岳”姿态自然地躺在手术台上，一点觉得抱歉的心情都没有。
——明明吵个不停，为什么不讨厌呢？
“崛川。”
看着那双颜色极其相似的眼睛，川上狯岳子下意识脱口而出，不料声音却是惊人的沙哑与细微，如果不是沙代一直注意听着，可能就要错过了。
沙代一愣，“那个……我们这里，没有姓崛川呢。”
“抱歉。”刚刚醒来的女孩脸色苍白，但精神不错，“你长得有点像我认识的
一个人，他是我的……”
女孩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下属？”反正不是朋友就对了。
“这样啊。”自动把“下属”替换成“佣人”的沙代不怎么感兴趣，她偷偷瞄了眼川上狯岳子，再度确定她的精气神还不错。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会死掉了吧？
川上狯岳子就此在寺庙里优哉游哉的住了几天。
这当然不意味着没有麻烦。
正是荒年，又遇见了资本主义世界的经济大萧条时期，霓虹非但没有拨款赈灾，反而将绝大部分的金钱都投入到了武/器/国/防方面——的确是毫不掩饰的狼子野心，可惜却少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很少有人注意到不意味着么有影响。
光是从寺庙的布局和每日的饭食就能看出来寺里的经济状况只能算是勉强度日，这个时候又多出来一张甚至需要请医生的嘴。
盲眼的僧人不在意，不代表被他收留的二十多个小孩也不介意。
有的时候，小孩子才是最残忍的。
——更别提其中领头的那个，已经能说是少年了。
在寺庙的第一天，川上狯岳子就受到了手段低劣的“攻击”和冷言冷语。
——文学创作中一向是天使代名词的小孩们，说着恶魔都要自愧不如的话。
只是有个蠢货例外。
明明见到她第一眼就吓个半死的沙代似乎将川上狯岳子当成了同病相怜的人——因为在川上狯岳子来之前，她才是那个被所有人排挤的家伙。
怜悯的同时还带着少许庆幸，以及连沙代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对能站在道德高地指责欺凌者的……“快意”。
无聊透顶。
于是在第三天的傍晚，看腻了夜晚星空的川上狯岳子向悲鸣屿行冥提出了辞呈。
“是的，已和同伴联系上了，路程很急，怕是最迟明早就走。实在感谢几日的照顾，这些还请务必收下。”川上狯岳子声音柔和，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将这个手镯给那位几天来负责照顾我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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