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一封想到这里，忽然泄了气。
无所谓了，反正夜剿也要留在妖族，接下来的路他要一个人走了。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你不要太有负担。”见玄一封反应太大，妲素精转了话头，“毕竟，你这毛头小子的样儿也不太像当年的元凌霄。”
玄一封拧着眉头一言不发，不管他是谁，他都要去找寻真相。
他决定了，要尽快离开妖界，前往鬼域。
妲素精问：“你准备什么时候走？你已经跟夜剿说清楚了吧？”
“我……”玄一封不知道在坠仙台，他算不算与夜剿说清楚，又或许他心中的感受和担忧，根本就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他突然想起一事，变了脸色：“等一下，你刚刚说夜剿还在融合妖力？他到底何时才能完全恢复？”
“总会好的，你不要着急。”
“那我等他完全恢复了再走。”
“没有必要。”妲素精摇摇头，“你在这儿，更不利于他的恢复。反正都是要走的，宜早不宜迟，优柔寡断只会误了大事。”她越想越觉得不能再拖，“玄一封，你明日便离开这里。”
“？！”玄一封一惊，“何至于如此着急？”
妲素精道：“该说的你都与夜剿说清楚，他终究会接受自己的使命，你和仁义杖留在这里，只会给妖族招惹麻烦，不如早点去完成自己的事，事情了结后总还有相见的机会。”
“可是……”
“我向你保证他留在妖族，只会更好。”妲素精道，“我会扶持他到一切尘埃落定，走上正轨。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他和他体内的幻血绫。”
玄一封一咬牙：“好，但你总要让我再见他一面。刚刚我听见龙吟声，那是他在呼痛？融合妖力是不是很痛？他能忍受吗？”
“玄一封，你爱他吗？”妲素精突然问。
玄一封头皮一炸，耳边全是轰鸣，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元凌霄对清虚玄天的那种感情，你有吗？”
“我、我……”玄一封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上来，烫得他舌头都打结了，“当然没、没有。他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同伴。”
“既然没有，就不要做过界的举动。”妲素精淡淡笑了笑，“没见过朋友同伴之间这么黏黏糊糊的。”
“……”明知妲素精是激他，玄一封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故作洒脱地一笑：“行，那我就不和夜剿道别了。待我解决这一切，再回来看他。”
剧痛渐渐缓解，夜剿抬起头来，入眼是妲素精关切的面容。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总觉得她看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温柔怜惜。
“他走了，你不需要再忍受剜心之痛了。”
夜剿的双眸闪过一丝蓝光，心绪颤动却不露声色：“他走了？”
“明日便走。”妲素精轻声问，“你想要见他？”
“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夜剿冷冷道，“你用幻血绫将我绑缚在了这里，现在又何必这么假惺惺？”
“夜剿，你对妖族有偏见。”妲素精道，“我作为你的同胞，是无论如何不会害你的。”
“我的同胞，我的族人，曾经将我刮鳞抽筋，将我抛弃。”夜剿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却如寒风一般凛冽，“我还能信任你们吗？”
“你也说了，那是曾经。”妲素精柔声道，“如今你是我们的首领，拥有幻血绫，大家只会臣服于你。”
“为什么是我？”最痛苦最黑暗的时刻，夜剿也没有问过这个问题。所有命运强加在他身上的悲剧，他都沉默着接受了。他以为那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强大，只要强大起来，就能够保护自己，也保护自己重视的人。而现在，他却不得不问。妲素精救了他一命，无论是作为回报还是使命，他都应该留下来。可是，妖族在万年前将他抛弃，现在又要来束缚他。为什么？更可悲的是，他发现自己竟和母亲银龙一样，根本逃不掉这宿命。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逃不掉这宿命？”妲素精竟然看穿了他。
夜剿默不作声。
“曾经我也这样想过，但也许命运给你的就是最好的，只要你顺应天命而为。”
“我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
“是吗？可是你现在，并不是只有自己。”妲素精紧盯着他，“你心里有谁，自己很清楚。夜剿，菩提果就种在那里，如果你做不到清虚玄天那样，它迟早会变成心魔。我知道你对妖族有偏见，但为了玄一封，你必须要留下来。难道你想成为第二个元凌霄，因情入魔？害人害己？”
夜剿猛地睁大了眼睛，他最关心一个问题：“清虚玄天，到底为何要杀他？！”
为了找出元凌霄被杀的真相，他万年来不知踏平了多少地方，却始终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当年沧澜海边的四位首领，一死、一失踪、一个闭关不出、一个遁入鬼域，饶是他远远地旁观了一切，也不知道真正的内情。
他只能猜。
“你应该早就猜到了，元凌霄爱而不得入了魔，阻止我们开启沧澜道，为了四族和平，清虚玄天不得不杀了他。”
“爱而不得？”夜剿嗤笑一声，闭上了眼睛，“这是真相吗？”
“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愿看见再有人重蹈覆辙。”妲素精淡淡地叹息了一声，眉宇间笼上烟雨般的哀愁，不知想到了什么。
风羽明光再次升了起来，灿烂光华铺萨在妖界的七海五山，堪比神界的仙境。
玄一封在这仙境中行走。他背着行囊，腰间悬挂着九天剑，手中握着仁义杖，独自向曜火山下走去。
不时有那奇形怪状的飞鸟从他肩头掠过，像是认识他一样，发出叽叽喳喳的鸟鸣。玄一封微微一笑，并不停留，继续向前走。
很快，他就来到了西海边。
当初的那场大战现在已毫无痕迹，海面风平浪静，波光粼粼。
一条银鱼突然钻出水面，吓了玄一封一跳。
“流水？”
“是我！”银鱼笑嘻嘻地张着嘴，“首领派我送您过海。”
玄一封顿了一下：首领，是妲素首领，还是夜剿首领？
他想问，却终究没能问出来。
“走吧！”他一跃而起，跳到了银鱼背上。
流水也不啰嗦，用长鳍划开水面，如箭一般向前游去。
从曜火山巅望去，很快，他们的身影就成了一个黑点。
夜剿紧盯着那个黑点，直到水天云色弥漫上来，再也看不见。
他心中有了再一次失去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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