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走后，郝明轩的脸色仍旧十分不好看。陈欢重新给他沏了杯热茶，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同他说话：“刚才我在帘子后都听见了，你不用太过担心。”
“咱们在多伦的事，我已经照当初的说法同格格说了一遭，也写了封信交给格格托敖王爷帮忙。几年前我在格格她们那儿住的时候，帮过王爷一个小忙，所以王爷也应承过要回帮我一次，所以这事儿应当不成问题。”
陈欢看郝明轩仍旧无言，便接着说道：“你心上也无需太过过意不去，虽说许大彪是死在你手下，但你也是无心之失，并非有意杀他。往远了想，就算当日他没死，咱们事后放了他，可依照幕后人的计划或是他自己的脾性，恐怕也活不长久。再者说，许大彪也并非良善之人，滂江边检站咱们自家兄弟的命，或许还有真赵一平和他手底下十几条人命可都经了他的手，不论是理法还是道义，他都逃不过一个死罪。明轩，别想太多，一会儿咱们上街买点香烛纸钱烧给他便是。”
“诶。”郝明轩点点头，“让你担心了。”
陈欢见他如此，心下放心了不少，便同郝明轩说起另一件事来：“刚刚我在里头听渡边说话，有件事觉得奇怪。那日往关帝庙去的时候，沿途也就咱俩人，到了地方，咱也是绕着走了一遭才绑马，瞧着也不该是有其他人等着的模样，况且后来天义、俊儿、陈掌柜那么一通找也没见人，我估计庙里除了我们，确实也没藏人了，可是刚刚渡边却提到我也在关帝庙。”
郝明轩皱眉：“你这么一说确实是有些蹊跷，渡边设局应该是只针对我。只是你来的时间太过凑巧，同我一道去了，若是没有人向他通风报信，他肯定不知道你去了那儿。”
陈欢补充：“而且我出城的事儿也特地嘱咐了家里人瞒得紧紧的。等天快亮了，先是方叔用马车过来接我，借着出城办货的借口到驿马图村我才一个人出发，一直到遇上了你，我的行踪才算真正暴露。而回到分庄，知道我是在关帝庙受伤的人也就多了一个我姐，当然也不排除有跟着去的伙计说漏嘴了。但渡边同时还肯定说是你‘以身试法’，而不是我杀的人。能同时掌握这两点信息，我想那个人大概是看到过许大彪的尸体，知道他的死因是脑部受撞击而亡。所以我还是更倾向怀疑那天到关帝庙来的人里有内鬼，毕竟我不认为渡边这个人会大材小用，将一个不用观看现场环境就能推断出事情大致真相的人派出去只作监视，而且，他身边要是真有这么个人，胡四当日也不至于就这么死了。”
陈欢一席话让郝明轩陷入了沉思：“愿意为渡边做事，说明这个人在渡边那里有利可图。利字当头，无非财与权，要是这两样，能知道的东西估计也不多……恐怕只是个小喽啰。”
“你还漏了一个，一个和你一样的‘仇’字。”
“你怀疑陈俊？”郝明轩大惊，“他也知道这事儿？”
陈欢被他吓了一跳：“我没告诉过俊儿，他应该是不知道这事儿。我的意思是，爷爷生前虽然为人宽厚，但生意场上难免有几个仇家，再就是因为鼎兆通间接出事儿的也有可能，这些人一旦认准了秦家，又遇上渡边，可不正是一拍即合。”
“而他们就更有可能知道渡边的更多计划，甚至包括我报复秦家这件事。”
“没错，这也是我所担心的，但是我想了一遭那天跟去的，也没想起来有什么人看着有旁的心思或是有异常的。”
郝明轩安抚她：“你虽说识人性，但也不可能通读人心。等爷爷的丧事过去，天义的事儿了了，咱们再往多伦走一遭查看看。”
陈欢无奈点头：“也只能先这样了。”
停灵满七日，郝明轩和陈欢早早到秦府换上丧服，准备送秦老太爷出殡。
秦家大少爷天恩至今未归，福叔这些日子里想方设法却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他；二少爷天义则是还在牢里不能外出，陈香为此特意找了警/察厅厅长黄敬章，却还是没能获得批准让天义亲自送爷爷最后一程。唯一稍好些的事，怕就只是三少爷天仁被陈香锁在屋里强制戒大烟了。
秦家作为张家口最大的商户，十几年来风光无几。而今秦老太爷出殡秦家的子孙却只有最不成器的秦天仁相送，不禁令人唏嘘。福叔为此暗地里抹了好几次泪，家里人聚在一起一合计，最终还是决定绕道监狱，让天义见爷爷最后一面。
灵柩抬出秦家大门，福叔在前头开路，来根来叶各站两旁沿路撒纸钱，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往祖坟而去。
秦老太爷生前仁厚，鼎兆通旗下商户得知老太爷今日出殡纷纷绑上白布自发前来相送，在灵柩经过时沿街而跪，犹令人动容。
队伍经过大和会馆门口，渡边和他的手下正仓也站到了门前，陈欢悄声一看，又不动声色转回头，只觉他们说是默然送别，不如说是冷眼旁观。
出城再走一段路便到察哈尔监狱了。在门口站岗的狱警远远望见送葬队伍往这边来就急忙跑进去通知黄厅长了。
灵柩在监狱大门前停下，全家人转向面对大门口，福叔用尽力气高喊一声：“二少，爷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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