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今日余毒引起的高烧，更是将这藏了多年的旧疾给烧了出来，此番看来这旧疾也是来势汹汹。
萧朔揽着柳遥的手微微收紧，竟也是从未觉的身旁这人的肩膀如此淡薄，手里死命抓着被单，泛白的骨节，无时无刻不在说着这个人的脆弱。
尽管柳遥习武多年，可身子骨也远不如旁人那练了一两年的健硕，往日里的衣服哪怕是宽大一些都会感觉这人瘦弱的有些过分，似一阵风就会被吹走。
此刻被萧朔拦在怀里更是小小的一只，好像稍微用力就会将人碰碎一样。
萧朔换了个姿势，使柳遥靠着他更舒服一些，等柳遥稍稍好一些才将水递到柳遥嘴边，心疼的同时却又赌气于某人的不爱惜自己。
别扭道：“今日刺中你的匕首上涂有毒药，不过好在毒性不强，孤已经命太医去开药调理，所以这段日子不宜操劳，祭祀大典的事情孤也已经交给了蔡裴元，你姑且好好养伤，回京后……”
柳遥喝过水压下了那嗓子和胸腔里的不舒服，靠在萧朔肩膀的姿势让他有些不自在，强打着精神起身，看着萧朔。
听到这败家子皇帝的安排，柳遥多少有些心慰，可还是忍不住打断道:“有劳陛下费心，此等美意臣心领了。”
客气谦逊，一如往常，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而那逐客令下的也很决绝。
明日便是祭祀大典，萧朔此时不在房里吃斋沐浴准备，反而是大晚上守灵似的坐在他床边抽疯。
一想到这里，柳遥就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和肝有些疼。
也不知道这蔡裴元是干什么吃的，竟也任由这位胡来，若是被太后知道对此大做文章的话，废帝这件事恐怕都是要提前写到日程上。
当丞相心累，当一个受了伤的丞相，柳遥感觉心更累！
萧朔对柳遥的反映并不陌生，数十年如一日罢了，没有在意，反而问了柳遥一句：“难道你就不想和孤说什么？”
柳遥身子虚就连去看萧朔都有些吃力，故而垂眼，苍白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恭谦得体，尽管笑的有些费力，却仍然保持着他那丞相特有的端雅。
“陛下想问什么，不妨说出来，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忠的是君，守的本心，对于萧朔他从无半分隐瞒。
萧朔沉默了半晌，伸手欲触碰眼前那如星火般灿烂的人，可却畏惧那一碰就会碎掉的脆弱，手指微屈，堪堪收回手。
只扔下一句:“早点休息，孤明日过来看你。”
柳遥:“……”
玩他呢？
对于皇帝，柳遥不得不承认，他不能对萧朔抱有太大的信心，因为这位不知何时就会突然拍拍屁股走人。
柳遥躺的有些久，身子乏的很，废了好些力气才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依靠在床栏处。
突然，屋内那唯一的一盏烛火促而熄灭，黑暗中有人影一闪而过，而后灯中火苗复而重燃，短短一瞬，一个鬼面遮脸的男人此刻已经是单膝跪在床前。
无声无息，犹如鬼魅。
毕恭毕敬的声音，透过面具是不真实的粗狂，低声唤了一声:“大人。”
柳遥抬手揉着眉心，看着单膝跪地的凛风，说话都有些力不从心，语气虚飘飘的:“今日辛苦了。”
“属下没有保护好大人，还请大人责罚。”凛风垂首，自责道。
柳遥一猜凛风就会这么说，安抚他道:“你的任务本就是保护陛下，只要陛下无事你便不算失职，而且今日的刺客明显有同伙搭救，就算是你在我身边也未必能抓住。倒是那些刺客可有留下活口？”
凛风身子伏低:“回大人，尚有两人被擒，如今正被蔡大人收押在地牢，是否需要属下去审问？”
柳遥闷咳了几声，摆了摆手:“不急，审问一事蔡裴元自有办法，你我另有安排。”
说罢，柳遥示意凛风上前，附耳对其低声说了几句。
第二日祭祀大典，作为一个兢兢业业恪守本分，不让外人有机可乘的五好模仿丞相代表，柳遥依旧是扛着重伤上阵。
就连蔡裴元都得不佩服，敬业如斯，何愁盛世之远。
“我说你也太拼了吧，都伤成这样了还去大典，有我去替你看的还不够？”蔡裴元坐在一旁看着孙仲邈给柳遥换药，只是看那换下来的纱布上裹着的血都感觉疼，直咧嘴。
由于药撒在伤口上有些疼，柳遥微微皱了皱眉：“既然要做戏便要做全套，若是让人知陛下祭祀大典前遇刺，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你可有办法去堵？”
“那你也不用拿着自己的身子去开玩笑吧！刚刚那群大臣你也不是没看见，一个个都往季伯渊那头贴，就算你不去也不会有人在意。一会祭天，你若是真不放心，不如让凛风易容替你去，他对你熟悉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孙仲邈倒也是见过那蔡裴元说的凛风，昨日易容成林德海的模样倒也真是惟妙惟肖，也同样劝道：“余毒未净，大人还是好好养病为好。”
孙仲邈绑纱布的力道加大的几分，痛的柳遥眉毛都拧到了一起，却仍打着笑道：“我也想如此，可昨个我就将凛风派了出去，此刻你倒是要我去哪里找人。”
面对屋子里的沉默，柳遥也只是理好衣服坐在那里乖巧的很。
大启从太祖起便一直是提倡着简约之风，故而祭祀中的九步也逐渐的改为了六步，将不必要的繁文缛节去掉，既省了人力物力，倒也不失对天地诸神的敬畏。故而祭天的时辰也从之前的一整天变为了一上午，而与其他历朝历代不同的是，祭祀结束之后，皇帝则要在汤泉行宫斋戒沐浴半个日，则是为了来年风调雨顺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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