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明月
李逸飞一时停住了话头，若是无人接着，也就罢了。偏偏宋誉宁上前一拍他的肩膀，说道：“看不出来你要求还挺多的。”
李逸飞剜他一眼，说：“我要求何曾多了？”
宋誉宁掰着手指头笑道：“又要身家清白，又要品貌贤良，说起来是极轻易的，可真要按照你的想法去寻，这渭州城里怕都没几个。”
李逸飞道：“听你的意思，倒是我错了。那我便要请教阁下了，你心中思兹念兹的是什么人？莫非是明云阁中的媚花奴？”
宋誉宁紧忙瞟了肖楚客一眼，摆手道：“师弟，师弟，你又在玩笑了。”
“我可没在开玩笑，当年你在明云阁的风流韵事早就传出千里之外。”李逸飞道：“何曾须我替你演说。”说毕，昂然向前跨着步子走开了。
宋誉宁对着肖楚客一笑道：“师弟开玩笑呢。”说时就慢腾腾地走在肖楚客身边。
肖楚客转眸瞧向他，不说话。
宋誉宁冲他嘿嘿笑道：“看着我作甚么？有什么话要说？”
肖楚客道：“我在想媚花奴千金博你一笑是真是假？”
宋誉宁支支吾吾道：“你不都知道的吗？”
肖楚客扬起唇角，目光如蜻蜓点水似的从他的眼眸上一掠而过，笑着反问道：“我知道甚么？我甚么都不知道。”说着，也一径地快步朝前走去了。
宋誉宁追了上去，说道：“那**明明也在明月阁的，还生了好大的气。”
肖楚客不知说了甚么话，宋誉宁又加以反驳。
月色凉如水，路上仅有他们这一行人，光影斑驳，树声微响。
沈梅生握住沈红绡的手，说：“我要走了。”
沈红绡望向沈梅生时含情脉脉道：“这样匆忙？”
沈梅生道：“他既然对你起了疑心，应该就不会放下提防的了，我们还需将这件事情从长计议。今日时间仓促，来不及多说，待下回我过来的时候，咱们再定下大计。”
沈红绡徐徐叹气，说道：“你走我也不怨你，我须得留在这里，同你里应外合。李府护院众多，李逸飞与他的师兄们又武艺高超，要想暗中行事必然艰难，留我在此，也能在危急时刻给你转圜的余地。”
沈梅生颔首，紧紧地握住了沈红绡的手，说道：“劳你多牵挂，你在此，不要担心，我定然会早些回来的。”
沈红绡才欲说话，就见纱窗外三条细细的银光烁烁有声地飞过来，她连忙推开沈梅生，两人各自退到一旁。沈红绡吓得飞魂魄散，她心道，是甚么人，转眼顾向沈梅生。沈梅生瞧出她心中疑惑，暗自摇了摇头。
沈红绡低声细语道：“我出去瞧一瞧。”
沈梅生拦住她道：“不可。”
沈红绡抬眼道：“难道我们要在此坐以待毙吗？”
沈梅生心思陡转，高声道：“是哪一条道上的朋友？还请出来见一见尊驾。”但闻屋顶上传来一声娇嗔之语，道：“好师兄，连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
沈梅生眉头紧皱，思索是何人。
沈红绡听得这女声妖媚，按不住，问道：“你是什么人？”
又听那声音换了一个青年的腔调，道：“好娘子，你在此会情郎，还在问你夫婿是何人？你呀，当真是贤良。”
沈红绡一怔，这声音分明是李逸飞的声音，她瞪着秀目，一簇火炽，道：“什么鬼东西，还不滚下来？”
沈梅生示意沈红绡稍安勿躁，他客气而从容笑道：“师门来的兄弟，不妨下来饮一杯茶？”
那声音咳嗽了一声，恍然如一位老者似的，低沉说道：“这茶冷，我怕冻坏了肚子。”
沈梅生再笑道：“师妹，装作师父的声音戏弄同门，在师门内可是要受到鞭笞的。你应该不会想让我告诉师父罢。”
“你好大的胆子，逃出师门还敢回去吗？若是我但凡听见了师父的名声，就逃得远远的啦，还载着闲说话呢。”
沈梅生听了，额头渗出两滴冷汗，僵直了身子道：“照师妹这么说，是无可商谈的了。”
女子复而转了一种妖妖调调的声音，说道：“罢了罢了，同在师门，不饮一杯香茶，也说不过去。”
沈梅生万没想到，话说僵了，还重遇转机。
女子道：“你将窗户打开吧。”
沈红绡瞅了眼沈梅生，沈梅生依女子所言，将窗户支起来。一阵凉风吹进来，与此同时，一个苗条的身影也窜了进来。
她一站定，沈红绡就斜睨着，打量着她，只见她年龄约莫十三四岁，生得身骨秀逸，眉目清润，如玉生辉，穿着一身红色的袄裙，脚下踏着鹿皮的小靴，手臂上环着数十圈银丝绞起的手镯，在灯光的照耀之下，焕发出别样的光采。
女子跃进窗户，未语先笑，咯咯声起，好似一串铃铛在耳边摇晃。
沈梅生笑着，说：“果然是你，殷洛儿。”
殷洛儿挑起一边嘴角，似笑非笑，饱含讥嘲之意，道：“师兄猜出来是我了？”
沈梅生道：“师门中除了大师姐，也就你能把百口莫辩用得如此出神入化了。”
“师兄谬赞了。”殷洛儿负手环视沈红绡居住的蒹葭阁内的陈设，信口问道：“这是你的姘头？”
沈梅生脸色一凝，说道：“这是沈姑娘。”
殷洛儿手扯着帘帏，瞅向沈红绡，见她面有薄怒，脸边染红，好似芍药淋雨，海棠吹风，柔怯怯，羞答答，却自有一种风流态度。她道：“有几分姿色，难怪季师兄流连此地，乐不思蜀，不回师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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