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底下有一座鲜为人知的密牢，那里自梁建国之初关过一位大人物以外，再也没有动用过，尘封许久。
而今王朝覆灭，新的国度建立，那里再度启用，又关进去了一位位高权重的人物。
那位，前朝的年轻太傅。
曾经他是何等的风光，世人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赞叹他的风流神韵，传颂他的才学和仁厚。
现在，他沦为一个阶下囚，每天都有人来逼他招供。问他，前朝太子逃去了哪里？京中哪些是他们的人？叛军还有多少可用兵马？
是的，叛军，前朝已经成为历史，所谓成王败寇，前朝那些仓皇逃窜的势力，被称为叛军。
而新朝的人还许诺他，只要他如实招来，就会保他性命无忧，富贵依旧。
但他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他们发现威逼利诱没用以后，开始对他用刑。
无论说书人将他说得多么厉害，顾衡是个实实在在的读书人，身子骨经不得折腾。入狱那天，不巧下着小雨，地牢刚开通风不久，到处一股土腥味。他带着一身沉重的镣铐下到最底层的铁牢，才关到第二天就病了，烧得昏迷不醒。
为此，上头还专门发了话来，说是给他用一些难熬又不动筋骨的刑法就行，可别把人折腾散架了。
于是从第三天开始，他每天都会被拉出铁牢跪着，狱官高高在上的坐在他面前，例行公事问他话。
还是那三样问题，梁太子逃去了哪里？还有多少可用兵马？京中哪些是他们的人？
他还是摇头说，不知。
狱官一摆手，狱卒立马上前制住他的双手，削得细长的竹签扎破指尖，用小锤一点点钉进去，再血淋淋的拔出来。
尖锐的痛楚直叫人生不如死。
曾经提笔作诗的那只手，就那样废了。
十指连心，钻心的疼痛让他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他额头尽是冷汗，筋疲力尽的趴在地上，两手不住的颤抖。
那人微微弯腰看着他，又问他同样的问题，他目光涣散，虚弱的摇头，“我不知……”
很快他就被拖回牢房里了。
这一天就这样昏昏沉沉的过去了。
难熬又不动筋骨的法子不多，细细想来，不过是那些羞辱人的办法。后不知道几天，他的十指全废了，这群人又想到了逼供的好办法。
狱官把他的头踩在脚下不轻不重的辗，让他的脸在地上磨蹭，这样既不动筋骨，也不会下手重。
“太傅大人。”他忽然反应过来，“啊不对，大梁朝都没了，哪里还有什么太傅？”
狱官嘲讽的笑了笑，“这天也凉了，您就快些招了吧，不然哥几个都得在这儿跟你耗着……累人累己，何必呢。”
他松开脚，顾衡依然无动于衷的趴在地上。
“你说说你啊，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偏要死鸭子嘴硬。如今已经不是大梁朝了，梁皇子不管逃到哪里，总是会被抓到的，你坚持的这些，根本就是无用的。”
顾衡脸上全是脏兮兮的泥土，仍旧不为所动。
“那今天就给大人尝点新鲜的。”
狱官拿起火盆里的铁钳，另一头是一块刻字的铁片，现下被烧得明晃晃的。
这是对付那种罪不至死的囚犯的，在他们脸上烙下囚奴字样，以示惩戒，也将是一辈子洗刷不了的耻辱。
铁片在他面前晃了几下，眼看就要贴上去，顾衡依旧无动于衷，甚至安静的闭上了眼。他本就存了死心，现下什么都不怕。
然而就在将要落下的时候，刑室的铁门忽然被踹开了，一个冷峻高大的身影闯入，黑压压的身影仿佛带着一阵刺骨的寒意。
脚步声沉重，来人的语气更沉重。
“谁让你们用刑的？”
“将军……”
顾衡隐隐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又不太确定，像是记忆中的那个人，又不太像……
“没用的废物，几日还审不出。”脚步缓缓到他头顶，那人坐下，随后冷冷的说：“滚出去，此后我亲自来审。”
无干人等喏喏应声，相继离去。
刑室里只剩他两个人，那人把地上的钳子捡起放回火盆，火花炸开，扰乱一室静默。
“太傅的骨头这么硬的吗？”
顾衡在他咬牙切齿的嘲讽里听出了熟悉的感觉，他迟疑着确定了，是他。
那个熟悉的故人。
好几年前，那人还是个捣蛋的少年，可眨眼间，就已经咬着牙红着眼瞪着他，像一只穷途末路露了爪牙的小狼：“你是个胆小鬼！但我不是！！”
当时他怎么劝他来着……
“他们拼尽最后一个人也要保全你，不是让你去送死的！给我活下去，就算再艰难也要活下去！你要记得，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
他慢慢抬起头，看见他踩过泥水的靴子，放在膝上的手，还有那被风霜磨炼后，沧桑了许多的脸。
燕京见他呆看着自己没说话，唇角一勾，讥讽道：“怎么，认不出我了？”他微微俯身，对上那双浮现痛楚的眼，“还是说……很惊讶，我还活着。”
顾衡仍旧看着他，干渴的嘴唇动了动，一句话都没说得出来。
燕京看了他须臾，又好整以暇的靠回狱官的椅子，垂眸瞧着他，“快些招了，免得我亲自动手。”
※※※※※※※※※※※※※※※※※※※※
谢谢观阅
喜欢往事今朝请大家收藏：(m.zhuishukanba.com)往事今朝追书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