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那雪又纷纷扬扬地下了一些。
五更天时,华山派内就有人撞了几下清钟,门中弟子陆陆续续起来清修。时珩几乎是一夜未眠,听得钟声响起,便翻过身去拿那支架撑起了窗户。
石澜也是早起,系好头发便动身去烧一壶热水。
“又下过了雪。”时珩伸手去接了几片雪晶,叹道:“华山剑会真的是华山看雪了。”
石澜仍旧没理她。
时珩笑了笑,望向东院那边却仍旧有着那道身影,僵硬了神色。
一阵风过。
石澜无奈地拾起被风扫下来的物什,灭了炉子又抓起一件黑色的衾衣,匆匆忙忙地跟上时珩的脚步跑出去。
你那么重情重义又有何用,
在这么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石澜这般想着,却未曾发现自己也已被改变——这个杀手,不太冷。
时珩快步在雪地里跑了许久,有几次险些摔了,但还是张着脚步急急跑着。待跑到东院楼阁门前的那片雪地时,她对着门前一个跪地的雪人就是一个飞脚踢去:
“赵匡胤!你还当起了孙子!——”
那雪人应声倒了下去,雪块掉了不少才模糊地认出是个人形、虽然已经是冻得发紫的脸色,但这是赵匡胤,绝对没错。
时珩因一路跑来,脸色涨了一片潮红,直喘着气。
石澜在后头跟着,终究在远远一棵树下停住了。
说回正事。
赵匡胤因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手脚早已经冻得发麻,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爬了起来,望着时珩那副痛心的模样,轻笑:
“你来看我笑话了?”
“我是不想你被别人看笑话!”时珩气不打一处来,一夜的愁苦心绪似是点了火线一般一触即发:“赵匡胤,再怎么说你赵家也是洛阳城中的有名望族,你怎么着也是个贵门子弟。我知你痴心学武,但又何必这般落魄地求这华山派来收留你!你的坚强你的气场都死了吗,你现在被千年王八附了身所以只会缩头了吗,你还是当初那个护在我身后的兄长,一心当个万人之上的男子汉了吗!”
时珩自己说着,眼泪已经先一步上涌,在眼里打转。
赵匡胤心中虽有触动,但只是过了半秒,已然换了一副比时珩更加火气攻心的模样,讽刺着说道:“你,怎么懂我心思?你可是江湖龙头、天罡流的弟子,你一出生就被收入天罡为徒,你又怎懂我?!”
时珩怔住了,久久说不出话。
“从小到大,我什么都比不过你。你的家世比我好,又是家中的独子,倍受长辈疼爱;谁人不说你薛世子待人有礼风度翩翩?我本想着你比我小,身子又弱,作为兄长我很应该照顾你;可是,你是天罡流的人,你瞒了我那么多年!而我第一个动心的女子,竟然也是一心系你。薛时珩,你什么都得到了,可是我始终一无所有!”
赵匡胤紧紧地望着她,眼里浸着血红的仇。
薛时珩哑声。
原来,你已恨我。
东院楼阁上的一处房间,闻得二人对话之后悄然地落下了窗户。
那边的石澜,因见他二人起了争执,也不好去多说什么,便一跃到树上半躺着坐了下来,趁机休息半晌。耳边只听得风吹过了几重,忽然就感觉到轻微的颤动之感。
石澜往下望,只看到时珩跪在树下,拳头捶在树干之上,一言不发。
“老四…”
石澜跳了下来,半蹲在她面前,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石澜…”
“我在。”石澜却已听出她喉咙里的哭腔。
“我…”时珩低着脸哭着,咬牙狠狠抽了一口冷气:“那是我十几年的兄弟啊…十几年的兄弟啊……”
石澜心中猛地抽了一下。
香孩儿。
你可还记得我们从小结识的一切。你可还记得那年与你同上私塾同去玩乐。那时的你我是交心的兄弟,你有豪言壮志,我也许诺为你打出天下。香孩儿,你我兄弟一场十数年,今日,却因为情义而断绝。
但是那些事情,都是以前了,对吗。
回不去了,我知道。
——
辰时,华山剑会。
“老四,你还好吗。”
时至此,华山弟子早已清了会场上的杂物,叫闹着迎宾入场了。此时的华山派,有着五湖四海赴会而来的各大江湖人士,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又有小贩抬了热茶和包子上来,在会场的一边上提供给大会的各人吃食。
时珩也不作声,拿过手边的热茶往杯里倒,苦涩地喝下。
“还能怎样呢。”
石澜愣了一下。
“他恨我已成定局,一恨身世二恨儿女情,皆是我改变不来的事情。还能怎样呢,既然他心中已经有了仇恨,便由着他吧。”时珩皱着眉头,淡然一笑。
石澜见她不愿意提,便也不说。举杯碰盏之间,倒是见了几天前那道熟悉的身影,由不得一惊。
“怎么了?”时珩随着看去,倒见一道人影行得颇快,也看不清是什么,就过去了。“可是熟悉之人?
石澜点点头,“恩师。”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华山剑会上的人基本上来齐。
江湖各大势力,东南西北各主皆派了代表或是亲自前来,坐列在大会的上座上。时珩望着上座南主位子上的元宇洛正不断地给自己弄鬼脸,也是笑了。这个家伙,还真是一个乱来的人啊。
不过,虽然是这样让人按捺不住心情的时刻,大会也还没宣告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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