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诺承断断续续睡到了早上，发烧也终于在早上退了下去。醒过来闻到一股粥香，他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再一转眼，纪予安就在他身边，捧着一碗煮的烂熟的米粥。
“谢谢你啊，纪哥。”
周诺承出口的声音是他自己都所料未及的沙哑。纪予安笑笑，吹凉了一勺喂到他嘴边。
“先把这些喝了。”
折腾了一晚上，周诺承胃口不错，不一会儿就喝了半碗。
“怎么这粥有一股奶油的味道啊？”周诺承舔着勺子，懒懒着问。
“你觉得有就有呗。”纪予安不承认也不否定。
“那可能是我出幻觉了吧，我再喝点。”言毕又吃了两勺，周诺承点点头一脸笃定：“这里面绝对有奶油的味道，是甜的！”
“是，我加了点奶油进去，好吃你就多吃点儿。”纪予安点点头，伸手抽过纸递给周诺承擦嘴角。
周诺承若有所思地用勺子敲了敲碗边：“我就说嘛！”
周诺承吃完之后没再要，纪予安就拿过勺碗给酒店送了回去。
回到房间门口，纪予安停留了许久。
“傻瓜。”
昨天的芝士火锅周诺承一口都没吃的样子他还记在眼前，奶油那么油腻的东西，他怎么会往粥里加……
人家都说人死之前眼前就都是美好的东西了，人之将死善始善终，嘴里有些甜也不奇怪……可纪予安是真想留下周诺承。如果还有可能，他绑也要把周诺承绑去医院……多活一天是一天。不管是为了周诺承自己，还是所有在乎他的人。
几天的时间转眼就到，真到了地方纪予安才知道，原来周诺承在四个月之前就已经申请成为瑞士尊严组织的会员了。这时候的流程，只是周诺承早就给自己准备好的后路而已。
周诺承迈进尊严屋后还在笑，跟他扯皮着这几天的天气真是见了鬼了，一天晴一天阴，搞得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精神不正常。纪予安只是陪着他笑笑。这个时候还要他轻轻松松地讲话，实在是太为难人了。但他深知不能让周诺承这时候还被他的情绪影响，喉头涌上哪怕再多酸楚，他都会逼着自己笑着咽下去。
周诺承是个懂享受的人，老早就联系好了这个组织要了间朝阿尔卑斯山的落地窗风景房。进了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在床上滚了两圈，别过头甜甜地跟他说了声：“真舒服。”
纪予安把一直当宝贝珍藏着的，给周诺承的画给拿了出来送给周诺承，周诺承看到之后惊讶的嘴巴都合不上。那神情让纪予安觉得，周诺承不是一个被绝症折磨即将赴死的患者，而是一个得到了自己礼物，开心的不得了的孩子。
周诺承捧着画一遍遍的看，生怕落了哪个纪予安精心刻画的细节。
画上的周洛泽紧紧拥着他，他们身边是一大片薰衣草花田，开的热烈又美好。周诺承小心翼翼地捧着画，如同捧着自己呵护了多年的宝贝。眼眶一酸，几颗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你一直缠着我问，那张画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我想，我也不能再继续拖了，不然你什么时候再给我捣乱可怎么办？”纪予安笑着道，周诺承抹了把眼睛不住地点头：“这就可以了，纪哥，谢谢你。”纪予安摇摇头，把周诺承扶到床上。
流程中一共要喝两次药，中间间隔二十五分钟。但周诺承一直在等，他躺在床上，望着窗外，似乎是在酝酿睡意，又像是在酝酿勇气。
纪予安知道他在等什么，可周诺承没能等到周洛泽来就要了第一杯药。
周诺承这时候已经有些困了，喝下第一杯药后，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药从舌尖到胃里给苦了一路。抿抿嘴骂了声，周诺承拉了拉枕头，整个人躺了下去，那幅画抱在怀里。
眼睛闭了会儿，周诺承又睁开眼睛去看纪予安：“纪哥，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了。毛毛们我都送给我国内的朋友了，那家咖啡店我转给你了，你什么时候回去的话，去签个字就完了。”
“那间咖啡屋不少钱呢。”纪予安眯了眯眼。
周诺承笑笑：“抵不上你照顾我这两个月。”应该说，什么都抵不上纪予安陪他这两个月。
周诺承眯着觉，不一会儿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他以为是纪予安。
“第二杯药的时间还没到吧纪哥？”他没睁开眼睛，那个声音也一直没有回答他。他觉得奇怪，一睁眼却看到了周洛泽的脸。
“哥？”周诺承有些呆了，他不知道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他的又一个梦而已，伸胳膊挡在了脸上：“真是的，之前老是梦到你也就算了，怎么这个时候还不让我睡个安稳觉，过一会儿还得起来呢。”
周洛泽仍是没有说话，只是轻轻躺在了周诺承身边。许久周诺承把胳膊放了下来扭头看他，自言自语了一句：“不过是不是真的又有什么关系呢。”言毕就吻了周洛泽一下。
“诺承，哥来了。”周洛泽强忍眼泪，笑着伸手摸了摸周诺承的脸。
周诺承哼了一声，吸了下鼻子：“算你有良心，之前不管是现实还是梦里都老是不理我，这次还知道来哄哄我了啊。”只是不想是不想，他的声音却已经变成了哽咽。
“是哥错了，是哥来晚了……”周洛泽也在轻轻地抽泣着。他收到纪予安关于周诺承的消息后就一直在想尽办法赶最近的国际航班来瑞士，只是这几天欧洲天气不好，航班老是取消，他这还是从加拿大跟英国转机两次才在这个时候赶到瑞士。见周诺承最后一面。
“都是哥的错，诺承，别走好不好？别丢下哥……”周洛泽极力压制，却还是哭的不能自已。周诺承伸手想擦掉周洛泽脸上的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好了好了，怎么跟小孩子一样娇气，这么就哭了。都是当父亲的人了，这样以后可怎么去保护我的两个小侄女儿啊？”周诺承倒是笑着，但他眼角的泪也根本止不住。
“好，哥听你的话，哥不哭了。”周洛泽使劲眨了眨眼睛，仿佛是想要把眼眶中的泪挤干。
“这才对。”周诺承满意地笑了笑，紧紧搂住周洛泽，把头埋在周洛泽胸前，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周洛泽的气息。周洛泽同样收紧臂弯，把周诺承紧紧搂在自己怀里，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溜走似的。
周诺承倏然轻松了下来。
他等了太久了。这一刻，不管是梦也好，是现实也罢，周洛泽是真真正正的只属于他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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