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温里黑着脸往回走，贴在车边直挺挺地站定。
车里的人只能看到一片阴影洒下，接着头顶传来男人低厚又平静的声音。
“你是没有么，直接给他不就行了。”还非要把他叫回来，不嫌麻烦。
此时，因这峰回路转的发展，洛阳似死灰般的心又复燃，说不上的喜悦蔓延到四肢百骸。那低低回荡的声音，听在他耳里，说是天的恩赐也不为过。
可裴骏与认知尚浅的洛阳不同，他实在是太了解温里了。
即使那话音语调都极平常，裴骏也能感受到被掩盖在底下的躁气，正一点点散发出来，如有实质地朝他笼罩而来。
“这不是，郑重点嘛……”裴骏咽了口水，开始鬼扯，“万一我给的你不承认怎么办。你就单独给一下呗，几秒的事儿。”
温里嗤笑一声，“你跟我讲讲，怎么个不承认法。”
裴骏耷下嘴角缩了缩脖子，温大爷真的又可怕又难伺候。
而洛阳虽弄不清“不承认”的含义，但也多少从刚才的喜悦里回味过来，隐隐意识到——他好像给温里添麻烦了。
一时没人回话。声音却又兀自从外面传来。
“手机给我。”
声音的主人随即弯**，探出半张沉静的脸，把手伸进车里。
洛阳沉浸在不能给男人添麻烦的悲伤里，乍然听到声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那手心摊在他面前，他描着上面的掌纹一遍又一遍，就像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肯定，男人是在和他说话。
裴骏则心道，温大爷主动发话，难得难得。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连忙招呼洛阳快把手机递过去。
洛阳听罢，也手忙脚乱地翻起书包来，找出手机后，双手微颤地奉上又迅速缩回，一点都没乱碰。
他的手机没设锁，桌面壁纸是原始的，软件也干净得不像青少年的手机。温里大致扫了眼，觉得都不用恢复出厂设置，这手机就能直接放回柜台。
点开通讯录，果然只看到三个号码：表哥、裴阿姨、裴叔叔。
温里面无表情地输入手机号，填到备注栏时略微一顿，又立马回过神。填完后，他又拿出自己的手机，用洛阳的手机给自己打了个电话，手机刚接通就被他掐断。
温里当着他俩的面儿，把洛阳的号码存好，才把手机还回去。
“成没？”温里躬着身，一手撑在车窗沿，一手把手机的通讯录亮给裴骏看。
裴骏乐呵地点头：“成成成。”
洛阳双手握着手机，像通过上面的温度握住了温里的手，眼底的光被屏幕上的“温里哥”三个字渐渐点亮。
而他没有看到的是，温里正恶狠狠地瞪着他的表哥，那表情半点都称不上温柔。
他正给自己打气，想这回一定要跟男人道别，结果裴骏又在死亡边缘试探，突然探头道：“那顺便再加个微信吧。”
“你加小阳，还是小阳加你？”
“……”温里觉得自己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洛阳则被又一个大惊喜击中。在“不用了”和“我加温里哥”之间徘徊不定，他内心当然倾向于加微信，，但，实在怕给男人造成麻烦。
想到通讯录里的那个号码，洛阳暗自纠结了番，声音落在安静的车厢里，又轻又小：“不……不用了，有手机就够了。”
他越讲越轻，带着怯生和成年累月积压下的自卑。
温里和裴骏对视一眼，看到各自眼里无法明说的情绪，又转去看那低垂头、牢牢抓着手机的少年。
唉。
温里也数不清自己这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了。
总之，仅此一回。
“等我加吧。”温里起身，敲车窗催促，“有事没事都赶紧回，小孩明天不要上课啊。”
“哎哟，我给忘了。”裴骏一拍脑门，回身系好安全带，又道，“那我们走了，小阳，和咱温里哥说声再见。”
洛阳连忙看向车窗外，而温里也正将视线转向他。
他看清他的脸后，又半闔起眼睛，有些急促地说道。
“温里哥再见。”
“嗯，再见。”
温里不甚在意地颔首，没等车子动起来，便先转身走出了他们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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