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哗——”
窗帘被一拉到底，室内瞬间亮堂；再打开窗子，让寒风吹进来，带走了残留的味道。温里站在窗前，目光放远，试图屏蔽感官取得冷静，却发现自己越是如此越是在意。
一刻钟前，就在这个房间，他撞破了一个少年人的私密，少年也破罐破摔，给了他一场看似潦草无章实则堪称震撼的告白——那震撼，缘自这个人的这份感情，而将他陷入这般窘迫彷徨的境地。
深秋的阳光如此清冽，风来得阵阵，窗外街上如此繁华，明明身在热闹甚至喧嚣的世界里，温里却什么也感觉不到。他像被困在那个窗帘紧闭的房间里，反反复复，无法逃出。
洛阳打理好自己回来看到男人的背影，便停在房门口不动了。他知道，尽管温里什么也没说，但他比什么时候都要清楚地知道。他与温里之间，不再是一扇门是否打开的问题，而是被一道天堑直接斩断，他想迈迈不过去，想填补也恐怕没了机会。
洛阳站在这道“天堑”外，嘴巴张了合，合了又张，往日里最爱念的三个字，这会儿却怎么也叫不出口。他不由自主往前挪了一步，拖鞋与地板产生摩擦，发出轻微的声音，顺势打破了一片平静。
洛阳不再动，从头到脚都透着无措。
温里转过身，视线在洛阳脸上略作停留后移开，问：“好了吗？”语气平和似常，但刻意的疏离也没打算瞒过人。
洛阳被温里言语里透露出来的疏离结结实实地打击到，鼻头眼眶一齐发酸，却只能低下头掩饰，故作平常地回答：“嗯。”
温里像是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边走边说：“那走吧，送你回家。”
回家！？洛阳惊地猛抬头，眼底慌张一片，“我、我……”他连连摇头，嘴里“我”了半天，却怎么也吐不出“不要”两个字——他当然要回家，但不应该也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回去。
温里哥一定是讨厌我了，洛阳心想着，立即慌得不行，眼睛又渐渐变红，泪水也渐渐漫上来。温里已经停下来，隔着三四步的距离，他把洛阳的害怕尽收入眼底，心里其实并不好受。
温里在脑子里演算了千百遍疏远的戏码，却忽略了自己会心软的事实。所以一对上那双泪光闪闪的眼睛，他的打算就先被自己推翻，无声地叹了口气。
“温、温里哥，你不要……不要……”洛阳想说的话太多，道歉、挽留、喜欢……这些都挤在喉头，一时分不出个先后，他只能带着羞愧与乞求去看温里。
温里被小孩眼里的乞求一刺，立即皱眉道：“你别胡思乱想。”
洛阳自然想要听话，温里还愿意和他讲话，即使严厉了点，但他还是高兴。可这点高兴抵挡不住胡思乱想，他依旧怕温里把他送回家，而为了不让温里看出来，他忍着不舍低下头。谁知一低下头，眼泪就夺眶而出，像断线的珍珠砸在地板上。
窗外车水马龙的喧嚣，他们却像独处于隔世的静谧里，偏让温里听见了泪水落地的声音。
这回温里是实打实地叹气，他其实是心疼又无可奈何的心情。可洛阳不知，瞬间背过身又抬手胡乱去擦眼睛，只想着不能让温里哥更烦。
他擦到一半，后面突然伸来一只手挡在他手腕上，随后头顶传来声音，“别这样擦，待会儿去洗把脸，现在先把书包整好。”
这就还是要送他走。洛阳睁开眼，看着面前隔开他手的手心，突然涌上了勇气，双手一反握住了那只手的手腕，略带哽咽地问：“温里哥，下星期……我还可以来找你吗？”
温里的答案其实很明确，可手腕上的温度再次打乱计划，他就只好给了个模凌两可的回答：“再说吧。”又怕洛阳多想，补充解释道，“还有，我今天中午有约，下午也就不能送你回学校，所以才提前送你回去。”
洛阳听到解释，也明白自己不能再不依不饶下去，所以一感觉到温里的手腕在动，他便乖乖放开并转身去整书包。这也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乖乖听话，至少别再给温里哥添心烦。
洛阳不让温里多等，速度极快地整好东西背上书包，转向温里的时候脸上已经带笑。“温里哥，我好了。”如果眼眶没有发红，没有沾湿的眼睫和干涸的泪痕，确实会是一个明媚乖巧的孩子。
可没有如果，他这样勉强坚强的样子只会让人更心疼。温里深吸一口气，别开脸，往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说：“嗯，你去……洗洗脸，然后我们就走。”
“嗯！”洛阳很快地应了声，几乎是跑着去的卫生间。
当洛阳洗完脸出来，看到温里已经在玄关等着，他又立刻跑上前，到了人跟前却垂下眼眸，抿唇紧张地喊了声“温里哥”。
温里初次见洛阳仿佛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然也就半年的光景。只是洛阳变化太大，又或者该说他太努力，当在这一个上午，洛阳再次变回当初小心翼翼、不敢看人也不敢多言的模样时，温里心底陡然升起功亏一篑的气愤。
温里不自觉地捏紧手里的袋子，气洛阳也气自己，但终究无能为力地卸下所有情绪。
牛皮纸袋被递到眼前，洛阳不敢想象地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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