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温里想，如果说是情不自禁，会有人信他吗？也不说别人，只要能说服自己，有可能吗？
事实是他逃避了。逃避这个话题，逃避思考，逃避席灵和裴骏的探究，逃避洛阳灼人的目光。所有的问题都会有答案，他知道答案，但他不承认。
庆幸的是，自温里说了那句话一直到用完餐前，都没人再谈论起这个话题。连最没眼力见的裴骏也不同往常一眼揪着温里不放，只一个劲儿叫席灵和洛阳多吃点。他中间倒了好几次酒，也因顾及到温里要开车没往前凑，一个人喝得特开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为着洛阳而感到在意。
吃完饭后，席灵和洛阳一起收拾碗筷——裴骏当然第一个不同意，可他又习惯听席灵的话，被管住了；而洛阳还和温里尴尬着，刚好去厨房给席灵搭把手。
最后安排好了，裴骏陪温里在客厅，等席灵和洛阳收拾完，让温里顺路带席灵回家。
厨房里，洛阳把擦了洗洁精的餐盘递给席灵。
“平常也是这样帮忙吗？”
席灵接过盘子放到水下洗。水流开得不大，淋下来的声音也就不重，两人交谈不仅不费劲，听起来还带点隐秘感。至少不用担心外面的人会听到。
“平常有阿姨，我帮不上忙。”洛阳又递过去一个盘子，难为情又诚实地回答。他现在已经改很多了，光从交流这点来看，话多了，也不容易动不动就结巴了，有时还知道怎么接话才是好的。完全是喜闻乐见的改变。
当然也有不变的。洛阳说不来谎话，一如既往的坦诚老实，觉得不好意思也不会想到要遮掩。着实可爱。
这也是席灵最喜欢洛阳的地方。她知道他不会骗人，所以早想好把洛阳当第一个目标，这会儿正蠢蠢欲动着。
之后又和洛阳聊了几句有的没的，席灵便装作不经意地想起，问道：“小阳有没有谈过恋爱？”她像是在开玩笑地八卦，可语气太温柔，笑容太有迷惑性，一般人都不一定抵得过，更别说洛阳了。
洛阳先红脸后红耳朵，低声老实地回答：“没有……”
“好乖啊。”席灵笑了声，“那喜欢的人呢，有吗？”
洛阳被问得差点手滑拿不住盘子，心惊肉跳地稳住后，又听到席灵说：“嗯……我先猜猜，照我们洛阳同学的反应来看，这是有喜欢的人了？”
洛阳埋起红透的脸，席灵转头，伸手拿走他的盘子。他立马拿起池里的酒盏，往上倒洗洁精时忍不住回想温里喝酒的样子，于是意识到温里用过它的可能性，手指摸过边沿时，指腹一阵发烫。
“暗恋？”没得到回应的席灵突然发问。
洛阳瞬间捏紧酒盏。水声稀里哗啦，席灵没再追问下去，仿佛刚才只是随便问问，又认真洗起碗来。
小半晌过去，席灵又洗完一个碗，洛阳才慢慢松开手指，又在席灵探手之前，将他手里的酒盏递过去。席灵抬头接过，与此同时，她见到洛阳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说。
洛阳看起来有些沮丧，还有些害羞和困惑：“我……我喜欢他……可我太冲动了，还没想好，就向他告白了。……他……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我知道他是拒绝的意思……但是，但是我还是喜欢他！很喜欢……”他恢复了磕磕绊绊的说话习惯，席灵十分理解。但随之而来的，洛阳的态度却更加认真，像是求索的学生，而席灵就是替他解惑的老师，还是唯一的。
“这还算暗恋吗？”洛阳看着席灵问。
席灵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轻笑了声，忍住不去捏洛阳的脸，温声回道：“你这都是明恋了啊，小宝贝。”
但她心里想的不是这个。她想，怪不得温里变成那副德性，原来还有这么一关呢。
洛阳被“明恋”这两个字激得低下头，眼神慌张又羞涩。这忽然让席灵想起一个词，思春期——太适合少年的洛阳了。
“说起暗恋，你温里哥应该是咱们这里最有经验的了。”
席灵一开口便抓住了洛阳的心和胃，吊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和好奇心。她这小叔子不管脸皮也不管暴露不暴露了，睁大了眼睛听她讲，一个字都不肯漏过的样子。席灵更心甘情愿地给洛阳点甜头了。她说：
“当然不是说温里暗恋别人，而是别人暗恋温里。至少在我和他相交的这么些年来看，你温里哥永远是被追的那个。”
洛阳点点头，嘴巴抿着，承认肯定的样子似乎比被谈论的当事人还理所当然。
“……”没看出来，她小叔子也有痴汉属性。
席灵继续说：“不过温里不好追，他也不追人，追到他的也谈不长。除了大学时期谈过两三个，只有在他工作后的开头两年有过对象，之后就一直单到现在了。我说的这些，你表哥也知道，而且知道的比我还多。”
言下之意是洛阳可以去问裴骏，并且裴骏一定会知无不言。洛阳没胆量去问，他在席灵这里暴露已经是意外了，可不敢再去裴骏那儿问东问西，万一自爆可就难办了。
洛阳眨了眨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席灵，却不说话。
席灵就问：“你是不是想知道表白成功的人？”
洛阳差点笑开来，用力地点了两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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