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许澜总会想,他这样的成长经历到底算不算不幸。
后来和斯倾混熟了,资产阶级告诉他,人处在低谷的时候就得往深渊瞅两眼,看到比自己不幸的人时就会好过点,不然一直这么颓废没法活了。
于是许澜当即瞅了两眼斯倾,顿时觉得舒坦了不少。
然而这种大不敬行为遭到了对方的语言暴力问候。
随着时间流逝,许澜也渐渐不再想什么幸不幸的,毕竟他还有牵挂的人。他还要给林繁买一个大房子,要给外婆请最好的医生看病,要种满院子的玫瑰花,要陪着花儿看日出和日落。
如果不是再次遇见尹文修,想必这辈子他也不想想起这个曾经践踏他的尊严,将他贬低到尘埃和泥土混在一起的人。
十二岁之前许澜是无忧无虑的,他那时候被爸妈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生怕受到一点伤害,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中他天真的要命。成天的梦想就是要当超级英雄拯救世界,一天到晚期盼自己也能得到世外高人指点打通任督二脉,然后上阵杀怪兽,最好内裤还要反穿在外面效仿Superman。
十二岁之后许澜明白了,哪里有什么超级英雄会拯救世界的故事,多得是冷漠的陌生人罢了。
许升岩是他爸,是他那个没有一点担当在生死关头能把老婆孩子撇下不顾的早死鬼。
因为听信了身边几个狐朋狗友的怂恿,许升岩拿出了家里的全部积蓄信誓旦旦给林繁打包票,说这次看准的投资公司绝对能赚的盆满钵满。等拿到了第一笔分红就可以换个房子,搬到市中心中央广场附近,每天十点就能从窗户看到音乐喷泉升起的模样,不用再带着阿澜人挤人了。
他还跟许澜保证会专门留出一整间屋子放玩具,想怎么摆怎么摆,而且会源源不断给许澜买新的变形金刚模型。后来许澜想起许升岩红光满面的那张脸,总觉得用大限将至回光返照来形容最合适不过。
福兮祸之所伏,许升岩投钱的那家公司是个皮包公司,钱收了人就连夜跑了。一夜之间,许升岩大受打击,因为他还鼓动了不少单位同事一起投钱,这下子同事们不乐意了。很多人都是拿出了家中积蓄仗着许升岩人品不错才信任他,谁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每天,许澜家门都被不同的人疯狂砸叩,家里的电话没断过响,事情越闹越大,许升岩被单位领导约谈后就下岗了。
打那起,是第一个噩梦的开始。
许升岩的狐朋狗友竟然怂恿他去赌,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家给他下的圈套,尝到了一点甜头的许升岩没有在第一时间把到手的钱还给同事而是继续做赌注,他以为老话说的是对的,祸兮福之所倚。
其实,他自己就没有那个赚大钱的命。
接二连三的赌场失意让许升岩慌了,他还不上欠赌场的钱,被对方用老婆孩子的性命威胁,可能当时他还有点良心未泯便满城找人借钱。可是哪里会有人借钱给他,家里的亲戚知道他欠了一屁股债都跟他隔得远远的,原先几个正经的朋友也早就断绝了关系生怕惹上是非。
走投无路的时候,借高利贷的主动上门了。
许澜记得领头的是个一身横肉的刀疤脸,他大刀阔斧地带着几个五颜六色鹦鹉头小弟在他家客厅沙发上坐着,刀疤脸嘴里叼着一根烟,慢悠悠吐出了一个烟圈,片刻后开了尽是金牙的口,“许先生,我听说你欠了赌场的钱?”
许升岩像只鹌鹑似的哆嗦着站在他们面前,明明自己是家的主人却摆出了任人欺凌的姿态。许澜揪着许升岩的衣角躲在他身后,头一回觉得他爸脊背弯成了这样。
“是。”许升岩说。
刀疤脸笑了,看着很和气地向探出个脑袋的许澜一咧嘴,“那正好,我这有钱能帮许先生解决燃眉之急,”许升岩听见这话惊喜地抬头,就听刀疤脸提出条件,“不过,你这房子得抵押给我。”
“我来之前去房产中介那了解过,许先生住的这房子地段很好,离市中心近,听说有政策出台打算在这一片改造,啧啧,到时候这房子能值不少钱啊。”
刀疤脸摸摸了下巴,仰头示意身后的黄头发拿出一张纸,白纸黑字的印着条约,“怎么样许先生,答不答应?”
许澜不懂什么抵不抵押的,但是他有种自己家会没有的恐惧感,他拽紧许升岩的衣服不想让他上前,嗫喏地小声说:“爸爸……”
才刚说了那么两个字就见许升岩大步迈前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三两下签完字,恭谨地把纸递交给刀疤脸,“谢谢杨哥伸以援手,我许升岩以后翻了身绝对不忘记您的大恩大德。”
这话说的真讽刺,许澜想,许升岩哪还有什么翻身的机会,咸鱼翻身不还是咸鱼吗。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许升岩从此染了赌瘾。与此同时他借的高利贷越来越多,多到许澜肉眼可见美得温柔了岁月的林繁快速的颓败下去,就像没人照看不被珍视的花,急剧枯萎了。
或许是年轻时候的山盟海誓太美好,许升岩画的饼太大,导致林繁嫁给许升岩后就做起了全职太太。她是个没有脾气的人,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她也顶多是深夜一个人哭泣,把失望伤心全留给自己,许澜只能从第二天林繁泛红未消肿的眼眶探寻到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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