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觉得自己的心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着、叫嚣着想要跳出这个狭小的牢笼。
他弯腰捡起那顶帽子，拍了拍上头的灰。另一只手放在房间门把手上，犹豫片刻，缓缓推开了门。
屋里有人在说话，从卫生间传来，声音有些嘶哑。
他在心里将这道声音同沈覆对比着。
然后他什么都不敢想了。
卧室的床上凌乱地放着衣物，他放轻脚步走向卫生间。
这两个月来他数百次想象与梦见过他们再次相遇时的场景。在这些数百次的可能性中，没有一个是现在这样的。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举着枪的单薄背影上。
“少爷。”他喊了一声。
沈覆的身体明显一僵。一定是他的耳朵被烫伤了，不然怎会连一个人靠近都未曾察觉。
倒在地上的何开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听见程嘉的称呼，又看了看他的着装，以为对方是沈家林派来监视的，立刻喊道：“救命！快救救我！他要杀了我！”
程嘉根本没有注意何开，只是盯着沈覆。
沈覆差点握不住手里的枪。他将脸往里转了转，有意避着程嘉的视线。
程嘉将目光移到他的手腕——握枪那只手的腕间上还挂着手铐，另一只手的手指扭曲着垂在一边。
沈覆仿佛知道他在看哪里，旋即又将手挡住了。
何开怒道：“喂我说，你还愣着干什么！”
程嘉默默走过去，低头瞥了眼何开，胸口忽然闷得慌，仿佛有一团火在体内灼烧。他决定先抛弃身为警察的自觉，抬起右脚猛地踹在何开脑门上。
何开大概是懵了，睁着眼睛呆愣了几秒，蓦地晕了过去。
“沈覆，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程嘉站在他身后，低头看着他发红的脖子和耳垂。
程嘉比沈覆要高一点点。他抬起手摸了摸沈覆头顶的发旋，轻声说：“少爷，你头发长长了，黑头发都冒出来了。”
沈覆的眼周这回是真的红了。身体上所有的疼痛仿佛全都消失了，怀有的仇恨、遭受的委屈也全都不再重要，这个人只要存在着、呼吸着，就已经足够承载他所有的信仰。
“少爷今天怎么这么害羞，以前都很主动的呀。”程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语调却不像他的神情表现出来的那样稳。
“程嘉……”沈覆的声音很轻，像在刻意回避着既有的沙哑。
他飞快地转过身，闭着眼睛将头埋在他胸前，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腰。
程嘉抚了抚他的背，掰着他的肩膀将他从怀中扒出来，俯**仔细端详着他的脸，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沈覆有点着急地说：“你别看了，我受不了。”
程嘉想用手摸摸他的脸，却又害怕弄疼他的伤口。
他笑着说：“好久不见，怎么变得这么丑啊。”他用手梳理着沈覆湿漉漉的发梢，看着沈覆越来越委屈的眼神，忍住了想要立刻吻上去的欲望。
“你的伤怎么样了？”沈覆问他。
“足够照顾我们少爷了。”
“你不该来这里的，”沈覆放开了他，退开一步，“……程警官。”
他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隐忍而冷漠。
“沈覆，”程嘉随之向前一步，“警方马上就要包围这里了。我带你走。你得马上去医院。”
沈覆固执说道：“今天也好，上一次、上上次也罢，我都不需要你来救的程嘉。我不需要你救，你明白吗？”
程嘉伸手拉住他：“我知道。我……我也没有很担心你。”只是每天吃饭的时候都会想，少爷是不是又在哪个角落吃泡面，是不是又拿着枪和谁打架了，会不会受人欺负，会不会被沈家林抓到，会不会受伤了还不知道包扎，是不是又会喝很多酒然后难受地吐。
他说：“我只是……害怕你一个人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程嘉……”沈覆的手轻轻颤抖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就到这里吧，我要去做我还没完成的事了。”
他光着脚一步步走过程嘉身侧，突然又回头冲他笑了一下，“你放心，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程嘉一把拉过他的手腕，再一次将他紧紧抱住，在他的耳边说：“少爷，我会一直等你的，一定要回来，”他望进沈覆的眼里，“今夜你还欠我一个吻，下一次记得还我。”
沈覆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我知道。谢谢你。”
谢谢你，程嘉。
谢谢你能理解我，支持我。
沈覆出现在房门外时，沈同心着实愣了一下。
“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他问。
沈覆没受伤的手握着枪走进屋里，看着躺在床上的沈家林问：“他怎么了？”
“我让何开喂了他一粒安眠药，看他快醒了就给打了一针肌肉松弛剂。”沈覆翘着腿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还在以一种十分新奇的眼神盯着沈覆，“谁弄的你，这么惨？”
沈覆冷笑一声：“你养了一条好狗。”
“别呀，别这么说，”沈同心戏谑道，“沈家林看见你也觉得自己曾经养了条好狗呢。”他站起身问，“要不要给你和他留点单独相处的时间？”
沈覆：“这说法真让人恶心。”
沈同心走到窗边看了看，说：“警察封路了，沈家林今天在劫难逃。抓紧点时间呀弟弟。唉——我还得应付大厅里那帮人。”他一边摇头一边走了出去，还很贴心地带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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