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萧庭蕤看着榻上奄奄一息的小狐狸，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阿源自小便与别的狐狸不同，她四岁那年陪父皇母后去秋苑围猎，那时父皇还极是疼她，把亲手猎来的一只小狐狸送与她玩耍。
那小狐狸通体雪白，光是看那身透亮的雪白毛皮就知是狐中极品，后腿却有箭伤。
萧庭蕤当时年岁尚小，哪里见过这般可爱的小动物，顿时对小狐狸爱不释手，亲自为它上药，待它伤好后去哪都得抱着它，也就发现小狐狸与别的宠物不同，它通人性，会独自一狐悲伤，也懂萧庭蕤的悲伤。
萧庭蕤六岁那年，母后病逝，出生时天降凶兆的谣言在再度传开，宫中再无人愿意管她，父皇也渐渐忘了她这个女儿，她在宫中受尽白眼，初知人情冷暖，只有小狐狸愿意陪着她。
那时她把小狐狸当作唯一的希望，自此它变成了她，她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取暖。
小狐狸陪她度过寒冬烈日，陪她重新得到父皇重视，陪她出宫开府，陪她度过每一个日日夜夜。
萧庭蕤什么都想给她，却什么也给不了她，而这一切的根由不过是因着阿源是一只狐狸罢了。
回到丞相府中，君黎满脑子都是萧庭蕤到底做了什么荒唐决定。
她问褚清辞，褚清辞也不清楚，只是道：“殿下不把我当外人，才会与我说起，可也只提过一次，想来实在是在心中憋闷已久，急需一个倾诉者罢了。”
“也是。”君黎连褚清辞的心思都猜不透，更别说是萧庭蕤的，相较于这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荒唐事，她更关心阿源何时能康复，康复后能完好如初么。
褚清辞道：“放心吧，依殿下对阿源的重视，必定会让它好生将养着，不日便可看到活泼乱跳的阿源。”
“真的么？”君黎总觉得阿源很傻，为何要执着于以宠物的身份陪着萧庭蕤呢？毕竟一人一狐相伴哪有两个都是人来得开心快活。
试想一下，如果她还是一只小老虎，褚清辞说不定会怕她，兴许还会像冯业杀娘亲那般，直接把她射杀。
君黎光是想着就觉得心底拔凉拔凉的，冷不防听褚清辞道：“近日的功课都做完了么？”
“如今已离了书院，我……我想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君黎怯怯道。
褚清辞道：“是画画么？若是想精于画画，留在京城不是好去处，京中浮躁，得常出去体验山水，洗涤心灵。”
“不……不是画画。”君黎嘀咕道，“画画只是兴趣。”
她现在除了关心阿源的伤势，其余的便只想知道如何让褚清辞知道她的心意，可她又害怕褚清辞知道后会远离她，所以想着徐徐图之，实在不行，她只求能陪在身旁便好。
见君黎一会儿忧一会儿愁，好似遇到什么难题，又发现她没有要与自己诉说的意思，褚清辞颇为失落道：“嗯，你长大了，是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
然而这个时代女子天生便与男子不同，男子读书是为了致仕为了前程，而女子读书只是为了将来能更好的相夫教子，更有甚者，还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
仿佛生为女子就注定要圈在这深宅大院内，能做的事实在是少得可怜。
君黎平日里除了读书习字，便只能在画画上消磨时间。
“阿黎还未出来么？”褚清辞微微皱眉，是时候用午膳了。
临春道：“是，午时才会出来。”
“再把饭菜拿去热一下，我去唤她。”
褚清辞轻轻敲门，屋内顿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伴有磕到花瓶的声音，似乎在藏什么东西，随后脚步声由远及近。
褚清辞立在门前，心思飞到了屋内。
过了一会门才从里面打开，只见君黎眼神不自然地乱飘，道：“姐姐。”
褚清辞听出她口中心虚之意，心中好奇，却不拆穿，只是径直走到桌前。
“阿黎最近在学工笔画？”
君黎一直爱好山水画，山水画讲究形似意在，力求写意，注重放浪不羁之感，一些画画大家能泼墨成画，画风别具一格，而工笔则完全不同，追求线条精美一丝不苟，这与君黎一贯的爱好不同。
君黎装作不经意地把桌上刚刚起形的画遮住大半，局促道：“嗯。”
褚清辞道：“画的是何人？”
“画的是姐姐。”
既然已经暴露，君黎干脆把画展现出来，画中人轮廓柔美，身着纱衣，画得可谓是细致，连亵衣也画了出来，因着还未画完，不知道是以何姿势卧在榻上。
然而不管是何姿势，褚清辞看完脸上都是一燥，她中肯地评价道：“你还是更擅水墨一些。”
尤其是画山中野兽时，颇有大家风范。
“可水墨画不出姐姐之颜。”君黎说得直接，她想把褚清辞的每一处细节都画出来，遂选择了工笔。
褚清辞见君黎眼眸清澈，又觉得自己思想龌鹾，道：“我就在眼前，非要画我作甚？以后不可再画。”
“好罢，可姐姐又不能时时刻刻陪着阿黎。”君黎抱怨道，褚清辞总有几天是外出的，就算不外出，也可能埋头在书房学习。
“你长大了，还如此这般黏着姐姐像什么话？日后有了婆家，岂不是会被笑话长不大。”褚清辞打趣道。
她自己可以不嫁人不成家，却真心实意地希望君黎能找到一个好归宿，虽然目前还没发现值得君黎托付终身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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