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那是孩子玩的玩意儿——她也有过童心?
还有花——那根本已不知是什么时候的花了,她竟还收着?
他仿佛触及了慕容执心中最安静的角落,在那里,他的心也是安静的。
执——他的妻啊——
他突然——非常非常地——想看看她。
03
柳折眉可能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荒谬的事,但现在他正在做——他翻过慕容世家的围墙,站在一间精致小筑的屋顶上,为了看屋内的一个女人。
那是他的妻——
“执儿,不要傻了,反正你还是清白之身,你要什么样的男人不行?你若肯嫁,不知有多少江湖俊杰等着想娶你,何必死死守着那个柳折眉?难道他让你伤心伤得还不够?你看看你,三年来弄成什么样子了?我没有同柳折眉为难就已是很给他面子了,你还想怎样?他根本不把慕容世家放在眼里!”说话的是慕容世家的当家慕容烷,如今已七旬出头了,是慕容执的爷爷。
慕容执只是笑笑:“爷爷,我们不要说这些了。执儿陪你下棋好不好?”她依旧是那样淡淡地笑,让人丝毫发不出火来。
“你不要岔开爷爷的话头尽是护着那个小子,老实说,如果不是有你护着,慕容世家早把他挫骨扬灰了。”慕容烷依旧忿忿不平。
“爷爷,他并没有欺负我,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慕容执笑笑。
“那怎么会弄到你跑回娘家来?”慕容烷冷笑。
慕容执摇了摇头,低低地道:“我不知道,可能——只是因为我始终——不是他想要的——他对我很好。只是我自己——要得太多了——”她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又摇了摇头。
柳折眉怔怔地听着,他这样叫做——对她很好?她——依旧没有怨他啊,只是,她不愿再爱他了,因为,爱他实在太累太累了——不是不爱,而是不愿再爱,这比什么都更令人——绝望——不是么?好——难过——他倚着屋脊,很勉强才没有把涌上喉头的血吐出来,他记得当师姐开始呕血时,离死就已经不远了——他——不会有太多时间了——他不能再待在这里——
“谁?”屋内传出一声大喝,慕容烷大怒,竟然有人敢在慕容世家窥探!他一喝之后,疾快地掠上了屋顶。
四下无人——
慕容烷一摸屋脊的瓦片,有一些还是温热的,证明刚才的确有人在这里窥探,但来人轻功了得,在他上来之前就已遁去。
是——谁?
慕容烷数十年的老江湖了,他微微眯起眼,不是没有想过——
04
柳折眉回到家,登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吐在书房的桌面上,殷红夺目,看起来颇为触目惊心。缓了一口气,柳折眉急急咳了两声,倚着椅子坐下来,闭上了眼睛,把头依在桌缘,喘息不定。
足足过了一炷香时间,他才缓过一口气来,强打精神,找来一块抹布,擦去桌上的血迹。还剩大半个夜晚,他虽然很累,却毫无睡意,窗外一轮圆月,屋内月光满地,夜色很好,只是照在这儿,显得无限冷清,无限的——凄楚——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生也好,死也好,都不会有人再关心。因为,没有人知道,他现在是如何需要照顾的一个人,他可以自由行动的时间不会太多了。
只是——为什么还是想着她呢?他还是想着她,还是想着,为什么——忘界不会忘记几世前的爱人?因为——当你真正爱过,那爱已入了你的心,你的骨,你的魂,如何——还拆分得开呢?如何——能够忘记?如何——可以分开?
执啊——如何可以分开呢?如果,我可以不死,那有多好?
在柳折眉闭上眼睛的时候,他是这样想的。
等再次醒来,又已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只看见窗外正在下雨。
那雨,好似已经下了很久,由于他是伏在桌上睡去的,衣袖被打湿了一大半。
窗外的木兰花开了,鲜灵灵的,很是新鲜的气息。
夹在雨里的风,冰冷。
他睡了不止一天——在他去夜探慕容世家的那一天,树上还没有花苞——
柳折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也许将要死了——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进食了,不记得自己这样昏昏睡睡的究竟过去了几天?只知道他很累,很累——
他——不要死在这里——
柳折眉不知道从哪里陡然来的一个心愿——他不要死在这里,至少,在他死之前,让他去看她最后一眼——他不会让她知道的,他只是要静静看她一眼,然后再死——或许,他应该死在师姐的墓旁,那里至少有等着他的——鬼——
这里满满都是她的痕迹,他不要死在这里,死在这里他会发疯,他死了也是一个想她的鬼,他会不甘心,会怨恨的——他会恨师父,会恨苍天,会恨自己,然后变成一个怨鬼——柳折眉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了,总之,他要离开这里,去——见她一面——
然后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支持他站了起来,往城郊的慕容世家而去。
慕容执在看着窗外的新花,雨一直下了两天,外边的花开了无数,却也凋零了无数。离开了柳折眉,她的心情很平静,三年的感情,三年的回忆,足够可以让她藉此思念过一生了,她——并不寂寞。看着院子里的新花,她淡淡地想着柳家杂院里的花草,不知它们又开了多少,凋零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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