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2日,这一天是冬至,算是个小节,按照习俗是要吃饺子的。往年冬至前后,处在豫南的淯阳地区早已是寒风呼号,大雪纷纷了,但今年特别邪,收了秋就没下过透墒雨,哩哩啦啦的,麦子勉强种下。冬至这天终于变了,彤云密布,寒风阵阵,程新海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期盼着早降下雨露,滋润农人干燥的心。
生活在城市的人,是不会关心下不下雨的事。班里的座位空了好多,一些自认为自己有艺术天赋的同学,聚在隔壁空教室里,伴随着音乐,咿咿呀呀排练节目,隔着墙都能听到。政治老师有气无力讲着资本主义的最高形态是帝国主义。听课的同学瞪大着眼睛,心不知道跑那儿去了。
下了课,天越发暗了。程新海走出教室,望了望天,伸手试了试风向,东南风,这雨下的有点难。
回到宿舍,来自外地的舍友李伟跑到他前面:“收音机借我听一下。”在宿舍,几个人围着一台破收音机,小心翼翼拧着旋钮。
“你们想听什么节目?刚才那个节目挺好的呀!”
“你懂啥!(米国之音),你听都没听说过,讲的很有意思”
“哦!敌台呀,小心教导主任!”
“土鳖,什么年代了,没人管了”
程新海爬在床上,看高中化学课讲有机化学,几个最终没找到(米国之音),听了中央台的一年大事回顾,讲到英阿马岛战争,又是一番争论:堂堂日不落帝国,打个阿根廷那么吃力。睡着前始终没听到下雨的消息。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在割麦子,掉到大裂缝里,黑咕隆咚,始终没落地。
天蒙蒙亮,程新海挣扎着醒了,喘口气看看外面,没下雨。简单洗漱了下,轻轻从床下拉出编织袋,带上维修工具,还有破收音机,下了楼。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扶着袋子,脚不停蹬自行车。天大亮了,晨起锻炼的人从身边路过,气喘吁吁。
“累死你,别没老就完蛋了,,吃饱撑的”
程新海看看多云的天,下雨没指望了,心里骂到。
到了老地方,摆好摊子,拿出英语书,默默背单词。
“收音机咋卖?”有早起的问。
“15。”
“能听吗?”
“废话,(米国之音)都能听,短波段,新换的电池,三节就要2块1”
“试一试我就要了。”
处理了收音机,松了一口气,他不是爱粘麻烦的人。
一早上卖了十几本旧书,一台二手收音机,利润不到30。花3毛钱买了个大馒头,吃着进了教室,摊开书,太阳出来了。
接下来一周,太阳当空照,麻雀唧唧叫。
31日,教室里早早挂上彩灯,搬来了录音机,摆好了座椅。中师1、2班合办的元旦舞会要开始了。
“贾指导,家里活儿多,我想提前回去。行吗?”
“行,别忘了回校时间。”头也没回就答应了。
回到家赶上吃午饭。
“天旱,麦子露头就蔫了,你回来了,下午浇地。”父亲吩咐了活儿。
8块钱一亩地,请了拖拉机水泵。来到南坡地,架好机器。阳光明媚,微风吹拂,但抽上来的水冰凉刺骨。父亲脱了鞋,挽起裤脚,扛着铁锨下了地。程新海看了,嘴角直抽,没办法,只得有样学样下了地。清理水道,挖土填坑,程新海不一会儿全身都麻木了,不知道自己是谁。泥巴糊满了裤角,脚趟在泥水里,就像踩在刀子上,钻心疼。
“就这点儿苦就受不了,70年我二十多岁,到上游汉江水库服劳役,零下5度,只穿件裤头泡在水里,干了半个月,就没事,你还穿着棉袄呢。”
赶在天黑浇了二亩地,程新海不知道是怎么回家的。到了家就往火堆旁靠。也许是年轻,火力壮,程新海睡了一觉,没事一点儿事。醒来突然发现天上飘雪花了。
“下雪了,不用浇地了。”程新海大喊大叫。
吃着早饭,程新海想窝在床上睡一天觉。
然而天公作美,刚放下碗,太阳露头了,雪虽然下着,比刚开始小多了,落在地上没了踪影。
“这雪下不大,一会儿就停了,继续浇地吧,”父亲根据多年的经验,下了断语。
干了一天活儿,没看到一片雪花。1983年的元旦就这样过去了,希望匆匆而l来匆匆而去。
1月2日,正在家打花生米,停电了,来了几个中山装,气势冲冲在院子里巡视一圈,家里人吓坏了。
“同志,你们是那里的?,有什么事?”
程新海掏出待客烟,忙迎了上去
“街上工商所的,这摊子是你家弄的?”领头的回答。
“是,是,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麻烦不麻烦不说了,从这个月开始,每个月交50块管理费,这是收据”说着摸出一张纸,拍在桌子上。
“这………?”改来的还是来了,没办法,不然扣你个偷税漏税,乐子就大了。
“爹,找找屋里有没有50块钱,拿钱吧!”
工商所人收了钱,没再说什么,走了。
父亲蹲在门槛上:“我一月能弄几个钱,一个子要交50!”
程新海安慰父亲:“算了,交了就交了,好在能继续干,在以前想都不要想,不行收花生时降5厘,3毛3分5厘一斤,咱给的是现钱,还是能收到的。”
“就这样吧!”
无论做什么买卖,交税是常识,不能忘了。最近程新海练摊也要交5毛钱。
下午拉了花生米进城。程新海和父亲商量,多攒些花生米,到时候花20块钱雇一辆拖拉机,一次性卖了,多出来的时间多收些花生,这样能多周转几次。
回到学校,同学们还在议论元旦舞会,为某个人的精彩表演而眉飞色舞。
贾指导亲自出了文章题目,写元旦的一天。为新办的校报增添色彩,评选上的好文章将发表在上面。
程新海用两个小时时间写了《元旦的小雪》:“31日,我坐在明堂似的教室里,为阿根廷在马岛战争中失利而惋惜,为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还是生产关系决定生产力而思索。元旦早晨下了今冬第一场雪,我光着脚,挽起裤腿,挥汗如雨,脚下却是冰凉刺骨的烂泥………暮蹬天子堂,朝为田舍郎……尽情的跳舞吧,忘掉过去,忘掉今天,忘掉未来。未来是有未来的人的未来。让我沉沉的入睡,让苍天保佑你们!”凑乎了两千子。
过了两天,校刊刊出了程新海的《冬天的小雪》,排在校长的《元旦献词》后面。评语是写法新颖,角度独特,思想令人深思。
程新海这三个字知道的人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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