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道圣泉宛如一汪冰封已久的天池,静静地躺在初生的朝阳下。
泉眼深不见底,由千百个从大到小的岩石之环叠套而成,每一环都包裹着厚厚的一层冰凌,在阳光的反射下,呈现出迥然不同的色泽,从上往下望去,就宛如无数弯彩虹首尾相连,层层叠叠,绚烂非常。
檀华的身影从一道道沟壑、峭壁上飞跃而过。
蓝天湛湛,血红色马鬃猎猎临风,让人几乎产生一种飞行于雪山之际的错觉。终于,马蹄铎铎,慢了下来,停在这虹泉之畔。
卓王孙从马背上轻轻跃下,引缰上前,注视圣泉的中心。
相思留在马背上,将湿婆之弓紧紧抱在胸前,她回头望去,遥远处,乐胜伦宫的火焰还在熊熊不息。
相思禁不住双手合十,她本想祈求九天十地的神明,终结这场灾难,最终却又犹豫了,这雪峰圣泉,本是天神的居所,而她,正是雪山神女的化身。
她又能够祈求谁,到底谁才是主宰世界的神明?
檀华马负着她,轻轻在雪地上漫步着。阳光如此夺目,她微微阖上了双眼。突然,檀华马马蹄一顿,一道极轻的裂纹从地底迅速延展开,直穿过虹泉冰面。
泉眼深处传来一声尖锐的轻笑:你们终于来了。
相思赫然变色:日曜?
日曜的声音隔着重重玄冰传来,仍显得高厉无比,震得四围的雪花簌簌落下。她的一个声音尖声狂笑着,似乎极其高兴这两人的到来,然而另一个声音却低低啜泣,不时还夹杂着最恶毒的咒骂。
她突然止住笑,厉声道:终于来了,我在这该死的冰柱之中,等了好多年,我很寂寞,很痛苦,现在终于要解脱了……另一个声音却恶狠狠地道:你们拿着箭,是想射开这道圣泉么?可是圣泉的封印和我的血脉已长在一起了!一旦打开,我全身的血管都会破碎,你们想杀死我,杀死我!她两重声音越来越高,犹如刮骨磨齿一般,刺得人耳膜发涩。
卓王孙皱眉喝道:住口。
声音停顿了片刻,又换了一种低沉的声调,一字字道:你得到了湿婆之弓,必定是来杀我的。嘿嘿,可是我知道,你杀不了我。
卓王孙淡淡道:哦?
日曜森森笑道:你为了洞开乐胜伦宫的机关,不惜用了青鸟族的血咒大法。魔力反噬,你体内的力量已变得极其微弱,只怕根本无法拉开湿婆之弓,就算能引开,也未必能洞穿第五道圣泉的冰封。你若执意引弓,体内内息将被完全打乱,后果将严重到什么地步,想必你比我更加明白。更何,况湿婆之箭只剩下这一支,一旦失手,这封印就再也无法打开了!你还要固执一试么?
卓王孙没有回答,对相思一抬手,示意她将湿婆之弓递给自己。
相思一怔,下意识地捧起弓箭。
日曜似乎被他激怒了,高声道:我是能看到未来的半神!我用我体内西王母的鲜血发誓,射开这道圣泉的职责,本不该由你来担当。
卓王孙冷笑道:你何不看看自己的未来?
日曜声音突然一滞,而后变得沉静起来:我的未来,就是让心窍中的鲜血溅到这个女人身上,然后,我的躯壳将在干涸的第五圣泉中,做永恒的安眠。
她顿了顿,两个声音一起道:如果你真的是湿婆大神的化身,就请相信命运的轨迹——把湿婆的弓和箭留给她。
相思一怔,愕然道:你是说,让我来射这一箭?
日曜咯咯笑道:是。帕凡提的另一种身份是近难母。是执掌最强的力量、征战四方、扫平魔氛的女神!也是第二个能使用湿婆之弓的神明。
相思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巨弓,喃喃道:不,不可能……
日曜的声音变得极沉、极缓:不要怀疑我在欺骗你,浪费这次唯一的机会。无论你们中谁射出这一箭,我的命运都是死亡。我相信我看到的未来,并愿意把我的生命和鲜血托付给你,所以也请你相信我。
相思轻轻摇头道:可是我……我做不到。
日曜叹息一声,道:你怀疑自己的力量么?在这雪峰之顶,圣泉之侧,湿婆大神和帕凡提将会同时赐给你他们的灵魂——你要相信你自己,至少在这一瞬间,你拥有神明才有的力量。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仿佛一声叹息:拿起箭,射开圣泉。杀死我,也实践你立下的诺言。
那一刻,相思想到了吉娜,想到了自己在地心之城中所承受的凌辱。
该杀死她么?
她迟疑着。
雪峰上的阳光更盛,将她的双颊灼得火热。终于,她缓缓将怀抱的巨弓托在手中,回过对卓王孙道:或许,我可以试试。
卓王孙断然道:不可以。湿婆之弓的力量是你无法承受的,你难道想要寻死?
相思注视着他,目光渐渐变得坚毅,她缓缓道:可是,如今,不应该由你来涉险……她没有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白。
今天,就是当初与杨逸之约定的决战之期。如能打开圣泉的封印,接下来的事,就是在日落之前赶到岗仁波吉峰顶。否则,就是失约于天下武林。而与杨逸之的一战,不仅关系两人生死,还有华音阁数百年声誉,以及整个武林的命脉。
卓王孙皱眉道:此事我自有分寸。
相思轻轻咬了咬嘴唇,握住弓弦的手指也因用力而苍白:请你相信我一次!她清澈的眸子在阳光下透出极亮的光芒,清丽绝尘的脸庞沐浴在坚定而自信的神光中,隐隐带上了一种圣洁的庄严,一如图画中那在冰泉中苦行千年、以执着的力量撼动天地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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