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王孙与秋璇来到小镇的图书馆之前时,不约而同地止住了脚步。
这座图书馆曾被大火烧毁,又经政府特批拨款修复。修复工程只完成了一半,就因严寒暂停下来。历经劫难的石质地基上,残垣断壁处处可见,每一块砖石上,都残留着烧灼过的黑色印记,这和一旁崭新的白色石膏柱、脚手架形成鲜明对比,显出一种难以言说的荒芜。
在黑夜中,它就像一只蹲踞的野兽,全身布满了巨大的创口,一半覆盖着可怕的疤痕,一半长出了狰狞的新肉,不怀好意地盯着两人。
卓王孙微微皱眉:“你在外面等,我先进去看看。”
秋璇笑了:“大少爷,我来过这里,我比你熟悉。你该听我的才是。”
卓王孙并没有坚持,因为他知道想说服秋璇是很很困难的。与她表现出来的慵懒外表不同,她有着出奇强的好奇心。人说好奇心会杀死一只猫,但若说好奇心有一天会杀死秋璇,卓王孙也一点都不怀疑。
两人走入了图书馆。图书馆地上的木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卓王孙点亮打火机,火光顿时照亮了周围。
烧焦后的地板被挖开,却还没有来得及铺上新的,冻僵的泥土裸露着,每一寸,都夹杂着漆黑的灰烬,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焦灼的气息,虽然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仍能想象那场大火的可怕。
三个月前,修复工作就因大雪停止,已经很久没人进入这座图书馆了,厚厚的灰尘与灰烬一起,覆盖了屋内的一切。
秋璇在灰尘中辨认着,指着一扇门说:“从这里下去,就是莱恩·富兰克林放机密录像带的地方,也是他的住所。我们先去那里看看。”
两人顺着狭窄的楼道向下走去。越往下走,黑暗便越浓,连火光都无法撕裂,只能照亮大约一米的距离。楼道里杂乱地堆放着没有烧尽的旧书、破损家具等物。两人很费劲才清理出一条道路来。
与之相伴的,是无处不在的、厚厚的灰烬。
终于,他们到达了那个储存录像带的密室。铁门上满是黝黑的焦痕,沉沉地压在灰色水泥筑成的房子上。秋璇试着推了一下门,伴随着尖锐的吱啦声,铁门缓缓打开。
铁门里依旧是厚重的灰烬。一切都已葬于大火,只有两边的铁架幸存下来,却因为高温烤灼,扭曲了原来的形态,仿佛荒野上一根根枯萎的树枝,向着天花板突兀的延伸着。
秋璇跟卓王孙的身形,却同时定住。
屋子中间竟放着一张木质轮椅,轮椅是崭新的,没有丝毫烧灼的痕迹。
轮椅上赫然坐着一个人。他全身都裹着厚厚的毛毯,整个人都缩在毯子里,看不清楚面貌。但他的下半身却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他就像是被人腰斩,只剩下一半身躯,因为得到了某种秘魔的力量,在世间苟且存活。
秋璇忍不住失声道:“莱恩?富兰克林?”
那个人慢慢抬起头。在的火光映射下,他的眸子里没有一点光芒。他怔怔地看着秋璇,虽然没有人能看清楚他的表情,但他那宛如行尸般笨拙的动作,却让人不寒而栗:“你……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干涩,没有任何波动起伏,就像是人工合成的。
秋璇感到一阵发冷:“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轮椅上的人形慢慢重复着她的话:“我已经死了?我死了吗?”他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是你害死我的!是你!”
他的喉咙像是漏气一般,声音中带着诡异的嘶嘶声。轮椅猛然向秋璇撞了过来,他伸出一双干枯灰噩的手,掐向秋璇的脖子。
卓王孙抓起一张椅子,用力砸在他身上。轮椅立即倾倒,富兰克林的身子甩了出去。两人这才看清楚他的本形,他的身子只剩下了皮包骨头,干瘪而单薄,就像是一只皮影,随着看不见的提线,在地面上不住扑动。
这一幕宛如地狱恶鬼的景象,让秋璇与卓王孙不禁变色。直到人形攀着轮椅,重新坐了起来,他们两人才回过神来,冲出了房间。
两人突然同时发出一声惊呼,房间外面本是个小楼梯,但,如今,这个楼梯已消失无踪,变成了个黑黝黝的地洞。这个变化来得太快,两人来不及收步,一齐跌落!
千钧一发之际,秋璇突然伸手,抢过卓王孙手中的打火机,扔了出去。
地洞中顿时一片漆黑。两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却没有摔痛。两人用手摸了摸,身下是一张床,床上铺着厚厚的垫子。
没有了打火机,地洞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卓王孙忍不住抱怨道:“你为什么要抢走打火机?否则至少我们可以看清楚现在的处境。”
黑暗中,秋璇的声音听起来倒一点都不紧张:“不用看了。敌人既然想困住我们,就不会让我们逃出去的。看了也白看。”
她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还不如躺下来,等着有人来救我们吧。这床还不错,你要不要一起躺下?”
卓王孙:“等人来救?谁会想到我们被困在这里?”
秋璇:“这就是我扔出去打火机的原因。也许你没有注意到,这个图书馆,甚至整个小镇上,都备有油灯这种古老的照明工具。其实也很好解释,因为这个小镇经常断电,没电的时候,只好用油灯了。既然有油灯,就必须有油。我们掉下来的楼道处,有一个塑料储油桶。我敢打赌,那桶里面一定有很多油。我扔火机的地方就是那里。这里虽然寒冷,空气却十分干燥。如果我刚才那一投手法精准,火机多半已经引燃了地上堆积的旧书报,烤化了塑料桶,引燃了汽油,那么,整座图书馆就会被烧起来。那时,大家一定会都冲过来。我们就会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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