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
见江微雨有些出神并没有应自己的方才的话，陆霄自灯火阑珊处迈出一小步，小心翼翼的喊了他一声。
而江微雨此刻正沉浸在脑海中的回忆里，是耳边传来的微哑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睁开眼神色复杂的看向小院入口处站着的目光灼灼望向自己的少年。夜色下少年人挺拔的身影与方才脑海中那人的身影在眸中慢慢重合了。
江微雨怔在原地，看着远处的少年，心中疑惑。
莫非他们曾经……有过私情？
自己所不知道的私情？
他并不记得自己文中曾经写过方才脑海中闪过的片段，那些柔情爱意与相处的点点滴滴对他来说很陌生。可，方才的片段却又像真实存在过一般。
“师尊，重，重九安好。”陆霄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江微雨的表情，见自家师尊抿着唇神色颇为严肃的看向自己，他开始惶惶不安。没了方才叫人时的欢喜雀跃，陆霄低下头去，有些难过。他怎么就给忘了，师尊他本来就不是很喜欢自己啊。
那日夜里，对于自己的要求，师尊他大约是见自己可怜才会动了恻隐之心答应自己的吧。
藏在袖中的手用力攥紧，已经不想去数这是第几次了。
他只知道，自己再一次因为江微雨对自己的一点点不同而失了分寸。
是他逾越了。
他不该如此。
少年人有些落寞的身影落在江微雨眼中，他噎在原地，不由得将心中的疑惑压下。
不管怎么说，今日陆霄是来祝福自己的，亦是今日唯一一个同他说一句“重九安好”的人。
至于别的事，冥冥之中的定数，只要他想，总会弄明白的。
毕竟来日方长。
叹了口气，江微雨走到正低着头的少年身侧，略带生疏与微凉的手落在陆霄发顶，片刻后一枝茱萸插在了陆霄的发间。
手笨插的有些歪了，一枝茱萸，微红花瓣，分在两侧。
歪歪扭扭的倒像是一对鹿角一般长在了陆霄头上。
看起来甚是可爱。
江微雨才压下心中情绪，就看见陆霄头上的鹿角，先前那抹疑虑在此刻消散了。
不由得轻笑道：“茱萸辟邪，来年通顺。重九安好，你亦是。”
在那双温凉的手落在自己发顶的时候，陆霄慢慢抬起头，懵懂的看向江微雨。
那一刹那，江微雨似乎能看到他身侧缠绕的近乎要化为实质的欢喜。
陆霄此刻的确很……开心。
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眨了眨眼睛，他将江微雨方才的话在心底打散、揉碎、拼合，跟着默念了一遍，随后露出一个由心底渲染到眼底的笑意。他有些明白了，却还是想亲耳听到。
他有些急切：“师尊祝我安好，给我辟邪，这说明师尊不讨厌我对不对？对不对？”
“不讨厌。”
“那师尊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吗？”
“自是记得。”
江微雨眸色清浅，看着陆霄。
“为师允诺你的，都会做到。”
说完后，忽然想起那夜自己睡着，对方只是为了给自己送一株灵芝竟是在寒风中苦等了数个时辰。
晚夜里风很大，可这人见自己时并无一丝怨言。
反而会因不小心将自己吵醒而自责。
倘若那夜自己一直睡着，这人是否会一直等下去。
答案呼之欲出，但江微雨却不敢再往下细想。
他收敛心绪，看着陆霄道：“还未到明日，重九未过。”
对上陆霄疑惑的眼神，他接着道：“夜里风大，随我进屋。”
闻言对方一双明亮的眸子看向了他。
是他暂且承受不住的明亮。
江微雨移开眼，先一步转身向屋内走去。
白衣随风动，陆霄亦步亦趋的跟在江微雨身后，目光未歇。
一直追随着那抹衣角。
——————
屋内，灯火不曾歇，长明灯亮着。
揭开封着酒味的红色碎布，刹那间，菊花酒的清甜味道自江微雨指间散开。
暗色灯下，美人执酒，有香气落满室。
陆霄指间微颤，怀中抱着江微雨方才送给自己的衣物仍旧在发愣。
不敢相信，这些……都是师尊给他的。
清甜香气骤然入鼻，陆霄抬头看见灯下的美景。
陆霄眸光微暗，他将江微雨送给自己的衣物尽数收了起来。
再看向对方之时，江微雨正伸手拿起一个倒扣着白玉小杯。
一方小桌，两人相对而坐。
宝塔一般可爱的五色糕摆放在两人中间。
那盆午夜菊在灯下泛着柔和的光色。
江微雨垂眸倒酒，三千鸦发随着他的动作散落在耳边，遮住了些许清冷。
露出许多温柔。
他的手很白也很细长，不像倒酒倒像是在煎药一般，很仔细。
陆霄看着他，杯中酒尚未入口，他却觉得自己醉了。
且醉的彻底。
只是。
看着眼前这双素白的手却觉得心口微疼。
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见江微雨之时。那日的登剑阁啊下了绵绵小雨，九霄剑不负其名，在江微雨手中当真是一剑动九霄。
顺带着也动了他的心。
修道路途长阻且艰，然有时又叫人觉得好似百岁千载也不过眨眼间事。
他初入道途，在此间无数个快要坚持不下来的冰冷日子里，是登剑阁中那道泼天剑光以及那双看向自己的潋滟情眸一直在支撑着自己。
在他心目中，师尊的手应该用来握剑用来执卷而不是轻咳过后指缝盛血。
眼下这双拿剑的手正在为自己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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