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季顿了顿，问她：“高兴什么？”
余甜弯了弯唇，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有细碎的光：“裴大哥还是那个裴大哥。”
闻言，裴季瞳孔重重一缩，陷入了沉默，好半响，他扯了下唇，讥讽：“我是不是让你很失望？”
余甜摇头，声音轻快：“我知道爷爷的事跟你无关。”
裴季握着咖啡杯的手微微一僵。
余甜又说：“顾燃也相信你。”
天空湛蓝，窗外明媚的阳光透过明净的玻璃窗投射在了桌子上，落下了一道斜影。
余甜已经离开了。
裴季还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咖啡馆里进进出出，过道上时不时有人经过，而他依然保持着余甜离开时候的姿势，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僵硬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想笑，却笑不出来。
他回想起了那一天，顾正祥出事的那一天。
裴季在意外调查到骆雄宏与顾燃父母的车祸事故有关的时候，还在犹豫着要怎么跟顾正祥开口，谁知道顾正祥已经先他一步知道了。
那天顾正祥的情绪十分激动，甚至当着裴季的面提起了他父亲的事情，裴季一下失控，说了很多激烈的话，顾正祥气不过，直接撞开他，让他滚，然后在下楼梯的时候不慎踩空，裴季反应过来的时候，顾正祥已经摔了下去。
虽然顾正祥出事跟他没有直接关系，但如果那天他能够冷静一些，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
裴季转头看向窗外，眼睛有些酸涩。
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回过神来，看到来电显示，压下翻涌复杂的情绪，接听了起来。
电话另一端是余衡，他说话一向简洁明了，从来不喜欢拐弯抹角说一些废话，连寒暄都省了，开口就问：“你在哪，我有东西给你。”
*
晚上，罗家。
余晚晚发现了，今晚餐桌上的气氛异常诡异。
虽然自从罗宇楠出事以后，罗家的氛围就一直很沉重，但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令人窒息。
余晚晚看了一眼坐在旁边安静吃饭的余衡，他看起来没什么异样，表情很平静，似乎也没有察觉到餐桌上的怪异。
而坐在余晚晚对面的罗琦呢，她从出院后性子就变得很沉默，看起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余晚晚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她正要低头继续吃饭，罗义荣却突然重重放下了碗筷，打破了餐桌上的沉寂，他站起身，面色紧绷，看一眼余衡，对他说：“你跟我上来。”
余晚晚心头一跳，看向余衡，小声问：“哥，怎么了？”
余衡淡声：“吃你的。”
他放下碗筷，神色自若的起身跟着罗义荣上楼了。
余晚晚内心的不安越来越重，刚刚罗义荣的脸色十分难看，像是忍了很久忍无可忍的样子，也不知道余衡是不是做了什么事让他不高兴了。
她又转头去问辛薛，担心：“外婆，外公怎么了？”
辛薛摇头，她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只知道今晚罗义荣下班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等到下来吃晚饭的时候，脸色好像就有点不对劲了。
二楼书房。
余衡走进去，刚把门给关上，一转身，罗义荣就猛地将书桌上的一个相框砸了过来，余衡没有躲开，尖锐的地方正好砸中了他的额头，他硬是没吭一声。
罗义荣胸口剧烈起伏，怒不可遏：“你这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他拉开抽屉，将今晚无意从花瓶后边发现的窃听器拿出来丢在地上，面目扭曲，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余衡，厉声质问：“这是什么东西？你胆敢监视我？”
余衡抿着唇，脸上不见一丝慌张。
罗义荣手握成拳头，忍了忍，才压下胸口熊熊烈火，他深吸了一口气，克制着声音：“你都听到了什么？”
余衡没吭声。
罗义荣冷下脸，声音扬起：“是不是你告诉顾燃的？”
他猜过无数种可能，也怀疑过骆雄宏，但自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余衡，也不敢相信他居然在自己的书房里放了窃听器。
余衡垂着眼睑，还是没吭声，但他也没有否认。
罗义荣气得心脏钝钝的疼，难以置信：“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余衡平静地说：“您没有对不起我。”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罗义荣瞪着他，勃然大怒：“你是要跟顾燃联起手来一起对付我是吗？”
余衡淡声：“与他无关。”
罗义荣握紧拳头，咬牙切齿：“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余衡看向他，目光坦然：“一个多月前。”
一个月前，就是罗宇楠出事之前。
那么这一个多月来，他在书房里跟谁通过电话，说过什么，余衡都一清二楚。
想到这，罗义荣现在是恨不得直接把余衡给掐死，他压抑着暴躁的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沉声：“你都听到了什么？”
余衡依然没有隐瞒：“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
罗义荣瞳孔倏地张大，他如遭雷击，面色阴沉，缓了好一会儿，目眦欲裂，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所以你就通通都告诉给了顾燃？”
余衡还是那个表情，面对怒发冲冠的罗义荣，不慌不忙，甚至连一丝畏惧都没有。
他问：“您指哪件？”
罗义荣对上他深沉的目光，浑身一震。
余衡轻飘飘地问：“是跟骆雄宏计划要杀害顾燃一事，还是外婆雇人撞死薛阿姨一事？”
话音刚刚落下，书房外面就传来了“砰”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紧接着，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辛薛站在门口，面如死灰。
她看着余衡，瞳孔微张，张了张口，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颤抖得厉害：“小衡，你刚刚说什么？”
罗义荣此时已经无心去安抚辛薛的情绪了，他死死盯着面不改色的余衡，磨牙：“还有谁知道？”
余衡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辛薛却失控地冲了进来，一巴掌扇在了余衡的脸上，然后揪着他的衣服，声泪俱下：“你母亲已经变成这样了，你是不是还要逼死我才满意！”
余晚晚听见动静跑了上来，看见这一幕，脸色一变，赶紧上前去拉开辛薛：“外婆，你怎么了？你先松开我哥，你……”
她话还没有说完，辛薛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甩手，直接将余晚晚推开。
余晚晚避之不及，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到，尖叫了一声，然后整个人笔直往后倒去。
见状，余衡猛地一缩，平静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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