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二十五年前的一天。
裴潜结束任务，回到基地。
那个时候，外面世界的情况还没有今天这么坏。或许，是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差上许多，但大多数人只是抱怨抱怨，之后照旧生活。即使见不到晴朗的天空，人们也不会感到绝望，顶多是心情指数下降了一点。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那是很平常的一天。之于裴潜，也应如此。
路过监控室时，听到有两名成员在聊八卦。裴潜走过去，没有回头。
每到年末，各行各业都会特别繁忙，忙着给之前一年的工作收尾。
裴潜希望，刚刚结束的任务会是自己今年的最后一个。
一边走着，一边将手无意识的放进大衣的口袋，裴潜的指尖碰到了一个东西。也就在这时，他才想起，这天应该还是个有点特殊的日子，12月23号，平安夜的前一天。
大街上，已有了节日的气氛。人们抓紧日子，寻欢作乐。
进了休息室，坐在床上，裴潜在脑海里回想着刚才听到的消息：听说基地里死了个人。
基地里死人不常有。能引起讨论的，更是少之又少。
裴潜之前在外面执行一个封闭式的任务，消息难免滞后。不过，这也是今天才发生的事情。
他闭上眼睛，推测着可能的原因，眼球缓缓的转动着，做着眼保健操。
五分钟后，他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身上的大衣还没来得及脱下，他起身，朝休息室外走去。
不多时，他就打听到，原来死去的，是002号。他们这些成员之间一般不怎么交谈，基层成员的时间受控，只有在出了几个任务后，才会稍稍有一点自由。
不过这件事，没费多大经历就打听到了。
002号排行第二，是个高大强壮的男人，单凭肉体力量在基地里应该能排第一。他是裴潜的搭档。裴潜的异能不属于攻击方面的，虽然他的肉体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强化，战斗技巧不输002，但时不时的，还是会和那个男人组队出任务。
他们只有在任务的时间内会一同行动，私下里不怎么交谈。002号耽于享乐的名声早有听闻，在基地里，除了自由，要什么有什么。出了一两次任务后，更是能获得丰厚的奖励。
杀了002号的人，是032号。
基地不鼓励杀戮，但是，杀了那个人，就会取代他的编号，也就意味着，曾经的032号、未来的002号，很可能会成为裴潜新的临时队友。
裴潜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男孩。
那个时候的他，才十四岁，在一般人眼中，还是个孩子。裴潜二十四岁，大他整整十岁。
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像个破布娃娃一样，瘫在白色的柱子旁。
那根柱子直直插入天花板，白得能反光，他背靠柱子，闭着眼睛，黑色的头发，白色的衣服，沾满鲜血的手指贴在白色的地面上，显得刺目。
听到脚步声，他也没有一点反应，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的睁开眼睛。
那是一双冰蓝色的眼睛。
后来，很多人形容那双眼睛为人类早已遗失的晴空，彼时，对上视线的一瞬，裴潜只觉得看到了冰面之上的雪原。
他的目光很冷，不是残忍、冷酷，就是冷，失去了温度。
裴潜隔着半米，俯视着他，虽然是居高临下的视角，却并不显得高高在上。
这个男人，看起来很温和。
就在男孩疲惫的想要再闭上眼的时候，裴潜突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或者说是少年，没有抬眼，垂着眸吐出了两个字：“楚怜。”
他还处在变声期，嗓音微微沙哑，却并不难听。
裴潜看着他苍白的脸，额头上的伤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血痕：“楚……连？”
似乎明白他的疑问，少年又道：“怜悯的怜。”
楚怜。
裴潜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其实，他知道他的名字，不仅如此……但，没必要说。
半晌，他问：“走吗？”
几秒后，少年点了点头，他站起身来，扶了一下柱子，马上松开，走了两步，又恢复了正常，如果只从走路的姿势来看，完全看不出之前受过伤。
裴潜在旁边看着他，脸色淡淡的，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就连他踉跄的时候，也没有伸手。
楚怜走了几步，站到他面前，裴潜估计了一下他的身高，应该在一米七五以上，长手长脚的。他很瘦，是那种正处在生长期少年特有的纤瘦，轮廓还显稚嫩，不难看出日后会是个美人。
裴潜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基地的长廊上，头顶是常年亮着的灯，照得地面白得刺眼。
裴潜没有带他去自己的休息室，而是一转弯来到一个经常被用来谈话的房间，他刷手环进入，这里私密性很好，在里面谈话一般不会被监听。
墙壁同样是雪白，中央摆放着一张白色的桌子，两把对放的白色椅子，灯光倒比长廊上的要柔和一些。桌子靠左侧，立着一个细长的白瓷花瓶，瓶子里插着一支艳丽的红色花朵。
裴潜拉开了靠里的一张椅子，坐下，楚怜坐在他对面，目光凝在花瓣上，冰蓝色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
裴潜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花朵，笑了笑：“你没见过这个？这是玫瑰。”他顺手将花从瓶中取出，轻轻的嗅了嗅：“不怎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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